一、把遗憾化为力量
大学六年,学了几十门功课,虽然学习成绩不错,但遗憾的是,四大经典学得不透不深。《素问》八十一篇,任应秋老师只选讲了一半;《灵枢》八十一篇,没有设教研组,无人过问;《伤寒杂病论》,陈慎吾老师只讲了《伤寒论》,《论杂病》即《金匮要略》因未设,教研组免讲了。《金匮要略》占《内科学》的半壁江山,用《金匮要略》方论治病的老师也寥寥无几。这样学下去,四大经典著作被砍下去一半。
徐灵胎在《慎疾刍言》一书中说:“一切道术,必有本源,未有目不睹汉唐以前之书,徒记时尚之药数种而可为医者。”
我在读大学时,为了弥补这一损失,利用一切节假日,把 1912 年以来各种中医杂志刊登的经方临床应用的文章借读了一遍,并做了一千多张卡片。20 世纪 70 年代有复印机后,我复印了一千多篇经方临床应用的文章,现今存在洛杉矶女儿家中,为了清闲时再品读一遍。这样就弥补上了大学的遗憾,使我受益匪浅。
我大学毕业后,把所学的讲义,除任应秋老师讲的《医经讲义》、陈慎吾老师讲的《伤寒论》讲义外,全部送给在故乡当赤脚医生的弟弟。
从我第一次发工资,便开始购买以四大经典为中心的医学书籍,如《伤寒论释译》《金匮要略释译》《难经释译》,以及伤寒著名作家柯韵伯《伤寒来苏集》、尤在泾《伤寒贯珠集》、徐大椿《伤寒论类方》、成无己《注解伤寒论》。凡见到有关经方临床应用的书籍,不分贵贱,以先睹为快。虽已离休多年,但对经方的热爱至今不减。
二、文学基础
中国医学的长河中涌现出了数以千计的名医,他们是名医,又是文学家、小说家、诗人,这是由我国上下五千年、深厚的传统文化所决定的,文学与医学不分,《易经》与医学象数理相同。从甲骨文、《周易》《尚书》《诗经》《周礼》《论语》《孟子》《孝经》《礼记》《春秋》,到先秦诸子百家、历代文集、文人笔记等,都有医学思想的简论。学中医,内容丰富多彩,博大精深,要读的书很多。
经方临床大家宋孝志说:“古文史工具书史料价值很高,与医学有关的,如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载有疾病 78 种。同时期的刘熙著《释名》,解释形体部位名称,有 101 条之多,是一部古代解剖学。十三经中的《尔雅》是一部上起西周、下至战国的本草学,它比《神农本草经》早 300 年。这些书都是学医者必读书。”
我大学三年级时在新华书店购买了《百子全书》《说文解字》、子书中的四大经典及《温病条辨》,以及其它的工具书。加上我 1954-1958 年在中国人民大学预课班读了四年文史,对我的古文水平提高很多,读《伤寒杂病论》的白文已基本过关,为上中医药大学打好了古文基础。
经方临床家余无言,是一代名医,还是一位诗人。他的诗集我如今仍存在案。医中诗人很多,如宋代爱国诗人陆游是一位了不起的坐堂医家兼走方医。淳熙二年(1175 年)成都大疫,他慷慨解囊,亲手配制汤药,设药缸于街头,“救民之厄,活人无算。”
三、缅怀刘会宾老师
一九五六年秋天,我去后海大翔凤胡同看望姐姐。一进门见家里来了一位客人,姐姐介绍说:他是对门住的刘大夫,我因为偏头痛,痛得食卧不安。刘大夫扎了三次,基本不疼了,今天再扎一次以巩固疗效。刘老医德高尚,平易近人,是后海人民的守护神。出于敬佩,我说:“刘老,我拜您为师学针灸行吗?”刘老马上说:“知你是人民大学的高材生,你这个学生我收定了。”我赶紧给老师鞠了一躬表示谢意。刘老接着说:“真学,就从明天(星期日)起每周讲一次课。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不管刮风下雨,雷打不动,学费分文不收。”
第二天,我上刘老家,刘老把茶倒上,说:“你坐下。”我先学《针经》,又称《灵枢经》,学好《针经》才为学针灸打好了基础;在结合《针灸大成》讲针法。这样学了五个月后,初步掌握了针灸、经络与理论。开始学制新针、做艾卷。循经点穴,老师要求很严,必须首先在自己身上学扎针,然后才能在病人身上扎针;扎针要求少而精,少则四五根针,多则八九根针,超过十根针很少。
先生常用穴:一为四总穴,二为丹阳天星十二穴,三是自己治病疗效好的穴位。他说:扎针和太极拳一样,“四两拨千斤”,不能像有些大夫,一扎就二三十根针,你请教他为什么扎这么多针?那大夫还从容不迫地说:这叫“群起而攻之”。老师说,这叫“围猎法”,不值得效仿。
随师一年半,由于老师带教有方,常见病也能自己配方施治,老师很满意,打算给我申请行医执照,我婉言拒绝了。因为我要上中医大学,学更多的医学知识,继承家业。
老师善治小儿高热抽搐。退烧两针是针曲池不留针,治抽搐的秘方,即针长强、针丰隆。1960 年春季去怀柔黄花镇,用针长强、丰隆二穴法,大年三十晚上,治好了生命垂危的一个 3 岁男孩。今年十月,我去黄花镇会友,大侄还问我:“叔叔,五十年前,我看见你给刘维平舅舅的小三扎针,只见在屁股上扎了一针就不抽了,能告诉我们扎什么地方吗?”
老师善治急性腰扭伤。让病人站着,用一根针扎大腿下部的天坑穴,边扎边让病人向下弯腰,一般几分钟腰就不疼了,每次都是一针见效。
老师善治肩周炎,主穴为条口,左病右取,再配肩井、曲池等。
学完告别老师时,老师秘传一个治疟疾的秘方,叫“二甘散”,我谢谢老师的爱戴和栽培。刘师早已故去,我将永远缅怀老人培育的恩德!
(高齐民回忆于北京海运仓,2009 年 11 月 12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