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温病者:有风温、有温热、有温疫、有温毒、有暑温、有湿温、有秋燥、有冬温、有温疟。
此九条,见于王叔和《伤寒例》中居多,叔和又牵引《难经》之文以神其说。按时推病,实有是证,叔和治病时,亦实遇是证。但叔和不能别立治法,而叙于《伤寒例》中,实属蒙混,以《伤寒论》为治外感之妙法,遂将一切外感悉收入《伤寒例》中,而悉以治伤寒之法治之。后人亦不能打破此关,因仍苟简,千余年来,贻患无穷,皆叔和之作俑[44],无怪见驳于方有执、喻嘉言诸公也。然诸公虽驳叔和,亦未曾另立方法。喻氏虽立治法,仍不能脱却伤寒圈子,弊与叔和无二,以致后人无所遵依。本论详加考核,准古酌今,细立治法,除伤寒宗仲景法外,俾四时杂感,郎若列眉[45]。未始非叔和有以肇其端,东垣、河间、安道、又可、嘉言、天士宏其议,而瑭得以善其后也。
风温者,初春阳气始开,厥阴行令,风夹温也。温热者,春末夏初,阳气弛张,温盛为热也。温疫者,厉气流行,多兼秽浊,家家如是,若役使然也。温毒者,诸温夹毒,秽浊太甚也。暑温者,正夏之时,暑病之偏于热者也。湿温者,长夏初秋,湿中生热,即暑病之偏于湿者也。秋燥者,秋金燥烈之气也。冬温者,冬应寒而反温,阳不潜藏,民病温也。温疟者,阴气先伤,又因于暑,阳气独发也。
按:诸家论温,有顾此失彼之病,故是编首揭诸温之大纲,而名其书曰《温病条辨》。
【点评】本节论述了温病的概念和范围,强调应区分伤寒与温病以及九种温病的定义。
但是温病不止九种,如伏暑虽不在九种温病之列,但本书中却有专节讨论,同时又论及痢、痹、疸等多种疾病。吴氏指出用治疗寒邪所致外感热病的方法,盲目地治疗温热性质病邪引起的的外感热病,造成了不良的后果,所以必须明确寒邪致病与温热病邪致病在症状、诊断和治法等方面的区别。
二、凡病温者,始于上焦,在手太阴。
伤寒由毛窍而入,自下而上,始足太阳。足太阳膀胱属水,寒即水之气,同类相从,故病始于此。古来但言膀胱主表,殆未尽其义。肺者,皮毛之合也,独不主表乎!按:人身一脏一腑主表之理,人皆习焉不察。以三才大道言之:天为万物之大表,天属金,人之肺亦属金,肺主皮毛,《经》曰皮应天,天一生水;地支始于子,而亥为天门,乃贞元之会;人之膀胱为寒水之腑;故俱同天气,而俱主表也。治法必以仲景六经次传为祖法。温病由口鼻而入,自上而下,鼻通于肺,始手太阴。太阴金也,温者火之气,风者火之母,火未有不克金者,故病始于此,必从河间三焦定论。再寒为阴邪。虽《伤寒论》中亦言中风,此风从西北方来,乃觱发[46] 之寒风也,最善收引,阴盛必伤阳,故首郁遏太阳经中之阳气,而为头痛、身热等证。太阳阳腑也,伤寒阴邪也,阴盛伤人之阳也。温为阳邪,此论中亦言伤风,此风从东方来,乃解冻之温风也,最善发泄,阳盛必伤阴,故首郁遏太阴经中之阴气,而为咳嗽、自汗、口渴、头痛、身热、尺热等证。太阴阴脏也,温热阳邪也,阳盛伤人之阴也。阴阳两大法门之辨,可了然于心目间矣。
夫大明生于东,月生于西,举凡万物,莫不由此少阳、少阴之气以为生成,故万物皆可名之曰东西。人乃万物之统领也,得东西之气最全,乃与天地东西之气相应。其病也,亦不能不与天地东西之气相应。东西者,阴阳之道路也。由东而往,为木、为风、为温、为火、为热。湿土居中,与火交而成暑,火也者,南也。由西而往,为金、为燥、为水、为寒,水也者,北也。水火者,阴阳之征兆也;南北者,阴阳之极致也。天地运行此阴阳以化生万物,故曰天之无恩而大恩生。天地运行之阳阳和平,人生之阴阳亦和平,安有所谓病也哉!天地与人之阴阳,一有所偏,即为病也。偏之浅者病浅,偏之深者病深;偏于火者病温、病热,偏于水者病清、病寒,此水火两大法门之辨,医者不可不知。烛[47] 其为水之病也,而温之、热之;烛其为火之病也,而凉之、寒之,各救其偏,以抵于平和而已。非如鉴[48] 之空,一尘不染,如衡之平,毫无倚着,不能暗合道妙,岂可各立门户,专主于寒热温凉一家之论而已哉!瑭因辨寒病之原于水,温病之原于火也,而并及之。
【点评】论述温病的起病、感邪途径和发病的部位。
对于温病的首发病位吴氏提出了:“凡病温者,始于上焦,在手太阴”。这是针对多种温病的发病特点,特别是本章开头中所提出的“风温、温疫、温毒、冬温”等温病而言。但温病的种类较多,起病方式各异,有许多温病并不起自肺,如湿温病的初起是发自中焦脾胃,九种温病中的“温热”属伏气温病范畴,初起时多发于少阳气分,也非起于上焦手太阴。文中强调温病与伤寒发病的区别主要是为了提示治伤寒与温病的不同。特别是文中所提出的“温热阳邪也,阳盛伤人之阴也”,指出了温病的主要病理特点,值得重视。
三、太阴之为病,脉不缓不紧而动数,或两寸独大,尺肤[49] 热,头痛,微恶风寒,身热自汗,口渴,或不渴,而咳,午后热甚者,名曰温病。
不缓,则非太阳中风矣;不紧,则非太阳伤寒矣;动数者,风火相煽之象,《经》谓之躁;两寸独大,火克金也。尺肤热,尺部肌肤热甚,火反克水也。头痛、恶风寒、身热自汗,与太阳中风无异,此处最足以相混,于何辨之?于脉动数,不缓不紧,证有或渴,或咳,尺热,午后热甚辨之。太阳头痛,风寒之邪,循太阳经上至头与项,而项强头痛也。太阴之头痛,肺主天气,天气郁,则头亦痛也,且春气在头,又火炎上也。吴又可谓浮泛太阳经者,臆说也。伤寒之恶寒,太阳属寒水而主表,故恶风寒;温病之恶寒,肺合皮毛而亦主表,故亦恶风寒也。太阳病则周身之阳气郁,故身热;肺主化气,肺病不能化气,气郁则身亦热也。太阳自汗,风疏卫也;太阴自汗,皮毛开也,肺亦主卫。渴,火克金也。咳,肺气郁也。午后热甚,浊邪归下,又火旺时也,又阴受火克之象也。
【点评】讨论温病与伤寒的主要鉴别点。
吴氏从二者发病之初表现的不同来鉴别伤寒和温病,鉴别的要点是在于脉诊。但在临床上仍要结合其他症状,特别是寒热、汗出、口渴等情况来进行鉴别。
四、太阴风温、温热、温疫、冬温,初起恶风寒者,桂枝汤主之;但热不恶寒而渴者,辛凉平剂银翘散主之。温毒、暑温、湿温、温疟,不在此例。
按仲景《伤寒论》原文,太阳病谓如太阳证,即上文头痛、身热、恶风、自汗也,但恶热不恶寒而渴者,名曰温病,桂枝汤主之。盖温病忌汗,最喜解肌。桂枝本为解肌,且桂枝芳香化浊,芍药收阴敛液,甘草败毒和中,姜、枣调和营卫,温病初起,原可用之。此处却变易前法,恶风寒者主以桂枝,不恶风寒主以辛凉者,非敢擅违古训也。仲景所云不恶风寒者,非全不恶风寒也,其先亦恶风寒,迨既热之后,乃不恶风寒耳,古文简、质,且对太阳中风热时亦恶风寒言之,故不暇详耳。盖寒水之病,冬气也,非辛温春夏之气不足以解之,虽曰温病,既恶风寒,明是温自内发,风寒从外搏,成内热外寒之证,故仍旧用桂枝辛温解肌法,俾得微汗,而寒热之邪皆解矣。温热之邪,春夏气也,不恶风寒,则不兼寒风可知,此非辛凉秋金之气不足以解之。桂枝辛温,以之治温,是以火济火也,故改从《内经》“风淫于内,治以辛凉,佐以苦甘”法。
桂枝汤方
桂枝六钱 芍药三钱;炒 炙甘草二钱 生姜三片 大枣二枚;去核
煎法服法,必如《伤寒论》原文而后可,不然,不惟失桂枝汤之妙,反生他变,病必不除。
辛凉平剂银翘散方
连翘一两 银花一两 苦桔梗六钱 薄荷六钱 竹叶四钱 生甘草五钱 芥穗四钱 淡豆豉五钱 牛蒡子六钱
上杵为散,每服六钱,鲜苇根汤煎,香气大出,即取服,勿过煎。肺药取轻清,过煎则味厚而入中焦矣。病重者,约二时一服,日三服,夜一服;轻者三时一服,日二服,夜一服;病不解者,作再服。盖肺位最高,药过重则过病所,少用又有病重药轻之患,故从普济消毒饮时时轻扬法。今人亦间有用辛凉法者,多不见效,盖病大药轻之故,一不见效,随改弦易辙,转去转远,即不更张,缓缓延至数日后,必成中下焦证矣。胸膈闷者,加藿香三钱、郁金三钱,护膻中;渴甚者,加花粉;项肿咽痛者,加马勃、元参;衄者,去芥穗、豆豉,加白茅根三钱、侧柏炭三钱、栀子炭三钱;咳者,加杏仁利肺气;二三日病犹在肺,热渐入里,加细生地、麦冬保津液;再不解,或小便短者,加知母、黄芩、栀子之苦寒,与麦、地之甘寒,合化阴气,而治热淫所胜。
[方论]按:温病忌汗,汗之不惟不解,反生他患。盖病在手经,徒伤足太阳无益;病自口鼻吸受而生,徒发其表亦无益也。且汗为心液,心阳受伤,必有神明内乱,谵语[50] 癫狂,内闭外脱之变。再,误汗虽曰伤阳,汗乃五液之一,未始不伤阴也。《伤寒论》曰:“尺脉微者为里虚,禁汗”,其义可见。其曰伤阳者,特举其伤之重者而言之耳。温病最善伤阴,用药又复伤阴,岂非为贼立帜乎?此古来用伤寒法治温病之大错也。至若吴又可开首立一达原饮,其意以为直透膜原[51],使邪速溃,其方施于藜藿壮实人之温疫病,容有愈者,芳香辟秽之功也;若施于膏梁[52] 纨绔[53],及不甚壮实人,未有不败者。盖其方中首用槟榔、草果、厚朴为君。夫槟榔,子之坚者也,诸子皆降,槟榔苦辛而温,体重而坚,由中走下,直达肛门,中下焦药也;草果亦子也,其气臭烈大热,其味苦,太阴脾经之劫药也;厚朴苦温,亦中焦药也。岂有上焦温病,首用中下焦苦温雄烈劫夺之品,先劫少阴津液之理!知母、黄芩,亦皆中焦苦燥里药,岂可用乎?况又有温邪游溢三阳之说,而有三阳经之羌活、葛根、柴胡加法,是仍以伤寒之法杂之,全不知温病治法。后人止谓其不分三焦,犹浅说也。其三消饮加入大黄、芒硝,惟邪入阳明,气体稍壮者,幸得以下而解,或战汗而解,然往往成弱证,虚甚者则死矣。况邪有在卫者,在胸中者,在营者,入血者,妄用下法,其害可胜言耶?岂视人与铁石一般,并非气血生成者哉?究其始意,原以矫世医以伤寒法治病温之弊,颇能正陶氏之失,奈学未精纯,未足为法。至喻氏、张氏多以伤寒三阴经法治温病,其说亦非,以世医从之者少,而宗又可者多,故不深辩耳。本方谨遵《内经》“风淫于内,治以辛凉,佐以苦甘;热淫于内,治以咸寒,佐以甘苦”之训(王安道《溯洄集》亦有温暑当用辛凉不当用辛温之论,谓仲景之书,为即病之伤寒而设,并未尝为不即病之温暑而设。张凤逵集治暑方,亦有暑病首用辛凉,继用甘寒,再用酸泄酸敛,不必用下之论。皆先得我心者。)。又宗喻嘉言芳香逐秽之说,用东垣清心凉膈散,辛凉苦甘。病初起,且去入里之黄芩,勿犯中焦;加银花辛凉、芥穗芳香,散热解毒;牛蒡子辛平润肺,解热散结,除风利咽。皆手太阴药也。合而论之,《经》谓“冬不藏精,春必温病”,又谓“藏于精者,春不病温”,又谓“病温虚甚死”,可见病温者,精气先虚。此方之妙,预护其虚,纯然清肃上焦,不犯中下,无开门揖盗之弊,有轻以去实之能,用之得法,自然奏效,此叶氏立法,所以迥出诸家也。
【点评】论述温病初起邪犯肺卫的证治,包括太阴温病的概念,太阴温病初起用桂枝汤,太阴温病初起用银翘散,伤寒与温病初起证治的区别。
太阴温病在风温、温热、温疫、冬温等温病初起易出现,初起时每表现有肺卫见证。并提出太阴温病初起时用桂枝汤治疗,这在后世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因为这有悖于“温者清之”“热者寒之”的治则。伤寒学派认为另立温病之说纯属多此一举;温病学派则认为他以治伤寒之方论治温病,寒温之治混淆不清。但也不是太阴温病初起都不能用桂枝汤。如确实属兼夹表寒之温病,在初起时恶风寒症状较突出,有时亦可用桂枝汤加减方,以疏散在表之寒邪,表寒去后再按温病之法治之。温病学家也有用桂枝汤进行加减后治疗某些温病的,如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中对“阴虚风温”案例用桂枝汤加花粉、杏仁治疗。再从《温病条辨》全书来看,吴氏实际是主张温病初起当用辛凉解表法,而不用辛温之法,这在本书“杂说”中的“本论起银翘散论”得到清楚的表明。
吴氏在方论中提出“温病忌汗”,是与治疗伤寒表证用辛温发汗法相对而言,不能视为绝对之辞。其所说的“汗”是指辛温发汗之法,并不包括辛凉透邪方药在内。同时,对有的温病也有使用辛温药的可能性,如对湿温初起湿邪较甚的治疗,就要用辛温之品以化湿宣气。而在温病过程中如出现阳气衰微的病理变化,也要及时用温阳补气之品。
五、太阴温病,恶风寒,服桂枝汤已,恶寒解,余病不解者,银翘散主之;余证悉减者,减其制。
太阴温病,总上条所举而言也。恶寒已解,是全无风寒,止余温病,即禁辛温法,改从辛凉。减其制者,减银翘散之制也。
【点评】论述用桂枝汤后,恶寒解除后所用的辛凉解表法。
太阴风温初起本来就要用银翘散,一般不用桂枝汤。文中提出“恶寒已解,是全无风寒,止余温病”,但温邪在表也可出现恶寒,正如吴氏在本篇第三条所述“温病之恶寒,肺合皮毛而亦主表,故亦恶风寒也。”此外,如真如文中说用桂枝汤后“余证悉减”,那该证似乎就不是太阴温病了。
六、太阴风温,但咳,身不甚热,微渴者,辛凉轻剂桑菊饮主之。
咳,热伤肺络也。身不甚热,病不重也。渴而微,热不甚也。恐病轻药重,故另立轻剂方。
辛凉轻剂桑菊饮方
杏仁二钱 连翘一钱五分 薄荷八分 桑叶二钱五分 菊花一钱 苦梗二钱 甘草八分 苇根二钱
水二杯,煮取一杯,日二服。二三日不解,气粗似喘,燥在气分者,加石膏、知母;舌绛暮热,甚燥,邪初入营,加元参二钱、犀角一钱;在血分者,去薄荷、苇根,加麦冬、细生地、玉竹、丹皮各二钱;肺热甚加黄芩;渴者加花粉。
[方论]此辛甘化风、辛凉微苦之方也。盖肺为清虚之脏,微苦则降,辛凉则平,立此方所以避辛温也。今世佥[54] 用杏苏散通治四时咳嗽,不知杏苏散辛温,只宜风寒,不宜风温,且有不分表里之弊。此方独取桑叶、菊花者,桑得箕星[55] 之精,箕好风,风气通于肝,故桑叶善平肝风;春乃肝令而主风,木旺金衰之候,故抑其有余。桑叶芳香有细毛,横纹最多,故亦走肺络而宣肺气。菊花晚成,芳香味甘,能补金水二脏,故用之以补其不足。风温咳嗽,虽系小病,常见误用辛温重剂销烁肺液,致久嗽成劳者不一而足。圣人不忽于细,必谨于微,医者于此等处,尤当加意也。
【点评】论述风热犯于肺卫热势较轻、咳嗽较甚证的治疗及用桑菊饮的机制。
文中说桑菊饮是“辛凉轻剂”,指其宣透表热的作用较“辛凉平剂”银翘散为轻而言的。但方中用了杏仁、桔梗等宣肺止咳药物,所以对咳势较甚者更为适用。
七、太阴温病,脉浮洪,舌黄,渴甚,大汗,面赤恶热者,辛凉重剂白虎汤主之。
脉浮洪,邪在肺经气分也。舌黄,热已深。渴甚,津已伤也。大汗,热逼津液也。面赤,火炎上也。恶热,邪欲出而未遂也。辛凉平剂焉能胜任,非虎啸风生,金飚[56] 退热,而又能保津液不可,前贤多用之。
辛凉重剂白虎汤方
生石膏一两;研 知母五钱 生甘草三钱 白粳米一合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温三服,病退,减后服,不知,再作服。
[方论]义见法下,不再立论,下仿此。
【点评】讨论阳明热盛证用白虎汤治疗。
本节内容虽在上焦篇讨论,更多却是出现在中焦阳明气分证阶段。对这类病证,辛凉平剂银翘散显然已不能胜任,必须用清热保津作用较强的白虎汤。但如从太阴表热证转化而来,多呈肺热亢盛证,多会引起肺气宣肃失常的表现,如咳嗽、气急、胸痛、咯痰等,而对这类病证单纯投用白虎汤并不贴切。白虎汤是《伤寒论》之方,也是治疗温病气分热盛的一张主方,即《温病条辨》中,白虎汤加减方甚多,如白虎加人参汤、白虎加桂枝汤、白虎加苍术汤,加减玉女煎等。
八、太阴温病,脉浮大而芤[57],汗大出,微喘,甚至鼻孔扇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脉若散大者,急用之,倍人参。
浮大而芤,几于散矣,阴虚而阳不固也。补阴药有鞭长莫及之虞,惟白虎退邪阳,人参固正阳,使阳能生阴,乃救化源欲绝之妙法也。汗涌,鼻扇,脉散,皆化源[58] 欲绝之征兆也。
白虎加人参汤方
即于前方内加人参三钱。
【点评】讨论白虎加人参汤证的临床运用。
吴氏对白虎加人参汤的适应证的描述似不够确切。文中提出见“脉浮大而芤,汗大出,微喘,甚至鼻孔扇”,其后又提出:“汗涌,鼻扇,脉散,皆化源欲绝之征兆也”,似乎白虎加人参汤是用于化源欲绝证。而在《伤寒论》中对白虎加人参汤是用于见“四大”和舌干燥、背微恶寒、脉芤等阳明热盛而气阴受伤之证。如临床上见化源欲绝之证,则应按气阴外脱用生脉散之类救治。
九、白虎本为达热出表,若其人脉浮弦而细者,不可与也;脉沉者,不可与也;不渴者,不可与也;汗不出者,不可与也;常须识此,勿令误也。
此白虎之禁也。按白虎慓悍[59],邪重非其力不举,用之得当,原有立竿见影之妙,若用之不当,祸不旋踵[60]。懦者多不敢用,未免坐误事机;孟浪者,不问其脉证之若何,一概用之,甚至石膏用至斤余之多,应手而效者固多,应手而毙者亦复不少。皆未真知确见其所以然之故,故手下无准的也。
【点评】提出白虎“四禁”,即白虎汤使用的禁忌证。
从吴氏所举出的白虎汤的四种禁忌病证来看,总的来说,是强调不属于肺胃气分热盛的病证不能用白虎汤。但也不能机械地对待这“四禁”,如阳明无形热盛而津伤不甚,也可表现为口渴不甚,有因邪热内郁不能达表者或表气郁闭较甚者也可表现为无汗,又如内科消渴病的治疗中,白虎汤也是常用之方。
十、太阴温病,气血两燔者,玉女煎[61] 去牛膝加元参主之。
气血两燔,不可专治一边,故选用张景岳气血两治之玉女煎。去牛膝者,牛膝趋下,不合太阴证之用。改熟地为细生地者,亦取其轻而不重,凉而不温之义,且细生地能发血中之表也。加元参者,取其壮水制火,预防咽痛失血等证也。
玉女煎去牛膝熟地加细生地元参方辛凉合甘寒法
生石膏一两 知母四钱 元参四钱 细生地六钱 麦冬六钱
水八杯,煮取三杯,分二次服,渣再煮一钟服。
【点评】手太阴肺经温病气血两燔见证的治法。
文中用玉女煎加减,似乎更适用于气营两燔证,手太阴肺经的气营两燔证临床表现与气血两燔证有相似之处,但动血之象不明显,可表现为身灼热,心烦,口渴,咳嗽,气急,或痰中带血,或时有谵语,或身发斑疹隐隐,苔黄燥,舌红绛,脉数等。如果真属于气血两燔证,可选用犀角地黄汤与白虎汤合方,或用余氏清瘟败毒饮。
十一、太阴温病,血从上溢者,犀角地黄汤合银翘散主之。有中焦病者,以中焦法治之。若吐粉红血水者,死不治;血从上溢,脉七八至以上,面反黑者,死不治;可用清络育阴法。
血从上溢,温邪逼迫血液上走清道,循清窍而出,故以银翘散败温毒,以犀角地黄清血分之伏热,而救水即所以救金也。至粉红水非血非液,实血与液交迫而出,有燎原之势,化源速绝。血从上溢,而脉至七八至,面反黑,火极而似水,反兼胜已之化也,亦燎原之势莫制。下焦津液亏极,不能上济君火,君火反与温热之邪合德,肺金其何以堪,故皆主死。化源绝,乃温病第一死法也。仲子曰:敢问死?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瑭以为医者不知死,焉能救生。细按温病死状百端,大纲不越五条。在上焦有二:一曰肺之化源绝者死;二曰心神内闭,内闭外脱者死。在中焦亦有二:一日阳明太实,土克水者死;二曰脾郁发黄,黄极则诸窍为闭,秽浊塞窍者死。在下焦则无非热邪深入,消烁津液,涸尽而死也。
犀角地黄汤方见下焦篇
银翘散方见前
已用过表药者,去豆豉、芥穗、薄荷。
【点评】论述太阴温病血从上溢的证治,对温病“化源绝”作了讨论。
温病出现血从上部溢出,多属温邪深入血分,迫血妄行所致。吴氏进而讨论导致温病死亡的主要原因,这对判断温病预后很有参考价值。
十二、太阴温病,口渴甚者,雪梨浆沃之;吐白沫黏滞不快者,五汁饮沃之。
此皆甘寒救液法也。
雪梨浆方甘冷法
以甜水梨大者一枚,薄切,新汲凉水内浸半日,时时频饮。
五汁饮方甘寒法
梨汁 荸荠汁 鲜苇根汁 麦冬汁 藕汁或用蔗浆
临时斟酌多少,和匀凉服,不甚喜凉者,重汤炖温服。
【点评】讨论温病阴伤的证治。但单纯使用甘寒救液法,必须是针对邪热已去而阴液大伤者。如阴虽伤而邪热未尽,则甘寒救阴要与清除邪热之法并用。
十三、太阴病得之二三日,舌微黄,寸脉盛,心烦懊憹,起卧不安,欲呕不得呕,无中焦证,栀子豉汤主之。
温病二三日,或已汗,或未汗,舌微黄,邪已不全在肺中矣。寸脉盛,心烦懊憹,起卧不安,欲呕不得,邪在上焦膈中也。在上者因而越之,故涌之以栀子,开之以香豉。
栀子豉汤方酸苦法
栀子五枚;捣碎 香豆豉六钱
水四杯,先煮栀子数沸,后纳香豉,煮取二杯,先温服一杯,得吐止后服。
【点评】讨论热郁胸膈证的证治。
对于本证的病位,原文提出“无中焦证”“邪在上焦膈中也”,但这里所说的上焦部位不是指肺或心,其具体的病位在膈中,即胸膈。本节所述的病证就是《伤寒论》的栀子豉汤证。许多注家囿于《伤寒论》有“得吐者,止后服”之说,遂认为栀子豉汤是涌吐之剂,吴氏此处也提出“在上者因而越之,故涌之以栀子”。究之临床,栀子不论生用、炒用,鲜有引起呕吐者,而使用栀子豉汤也少有引起呕吐者,所以栀子豉汤并非涌吐之剂。
十四、太阴病得之二三日,心烦不安,痰涎壅盛,胸中痞塞欲呕者,无中焦证,瓜蒂散主之,虚者加参芦。
此与上条有轻重之分,有有痰无痰之别。重剂不可轻用,病重药轻,又不能了事,故上条止用栀子豉汤快涌膈中之热,此以痰涎壅盛,必用瓜蒂散急吐之,恐邪入包宫而成痉厥也。瓜蒂、栀子之苦寒,合赤小豆之甘酸,所谓酸苦涌泄为阴,善吐热痰,亦在上者因而越之方也。
瓜蒂散方酸苦法
甜瓜蒂一钱 赤小豆二钱;研 山栀子二钱
水二杯,煮取一杯,先服半杯,得吐止后服,不吐再服。虚者加人参芦一钱五分。
【点评】本节为痰涎壅膈的证治。
邪在膈间一是有痰之重症,一是无痰之轻症,而这里属前者。本节所用的瓜蒂散源于《伤寒论》,即《伤寒论》瓜蒂散去淡豆豉而加栀子。因为《伤寒论》瓜蒂散是治寒痰结于胸中,而本节所述为痰热结于胸中,所以不用温性之淡豆豉而用苦寒清热的栀子。文中提出,体虚者加入参芦,但参芦并无补益作用,所以加参芦非为补虚,而是取其涌吐作用。另外,吐法对人体正气的损伤较大,用之不当,易出现副作用,所以在运用时应慎重。曾有报道,一次用三十枚瓜蒂煎服致吐而引起死亡者。而方中瓜蒂用一钱,大约有三十枚,具有一定的危险性。
十五、太阴温病,寸脉大,舌绛而干,法当渴,今反不渴者,热在营中也,清营汤去黄连主之。
渴乃温之本病,今反不渴,滋人疑惑;而舌绛且干,两寸脉大,的系温病。盖邪热入营蒸腾,营气上升故不渴,不可疑不渴非温病也。故以清营汤清营分之热,去黄连者,不欲其深入也。
清营汤见暑温门中
【点评】本节论述太阴温病营分证的证治。应注意以下几个问题:
关于太阴温病营分证的临床表现,提出了“反不渴”。实际上,此时表现的不渴,其阴液的耗伤较之气分更甚。文中提出用清营汤治疗本证时,要去黄连,是因为黄连味苦性燥能耗伤营阴。在临床上用清营汤时是否要去黄连,主要视营阴的耗损是否明显,如营阴已大伤,舌绛而干燥者,则黄连多去,否则,黄连可用。
十六、太阴温病,不可发汗,发汗而汗不出者,必发斑疹。汗出过多者,必神昏谵语。发斑者,化斑汤主之;发疹者,银翘散去豆豉,加细生地、丹皮、大青叶,倍元参主之。禁升麻、柴胡、当归、防风、羌活、白芷、葛根、三春柳。神昏谵语者,清宫汤主之,牛黄丸、紫雪丹、局方至宝丹亦主之。
温病忌汗者,病由口鼻而入,邪不在足太阳之表,故不得伤太阳经也。时医不知而误发之,若其人热甚血燥,不能蒸汗,温邪郁于肌表血分,故必发斑疹也。若其人表疏,一发而汗出不止,汗为心液,误汗亡阳,心阳伤而神明乱,中无所主,故神昏。心液伤而心血虚,心以阴为体,心阴不能济阳,则心阳独亢,心主言,故谵语不休也。且手经逆传,世罕知之,手太阴病不解,本有必传手厥阴心包之理,况又伤其气血乎!
化斑汤方
石膏一两 知母四钱 生甘草三钱 元参三钱 犀角二钱 白粳米一合
水八杯,煮取三杯,日三服,渣再煮一钟,夜一服。
[方论]此热淫于内,治以咸寒,佐以苦甘法也。前人悉用白虎汤作化斑汤者,以其为阳明证也。阳明主肌肉,斑家遍体皆赤,自内而外,故以石膏清肺胃之热,知母清金保肺而治阳明独胜之热,甘草清热解毒和中,粳米清胃热而保胃液,白粳米阳明燥金之岁谷也。本论独加元参、犀角者,以斑色正赤,木火太过,其变最速,但用白虎燥金之品,清肃上焦,恐不胜任,故加元参启肾经之气,上交于肺,庶水天一气,上下循环,不致泉源暴绝也。犀角咸寒,禀水木火相生之气,为灵异之兽,具阳刚之体,主治百毒蛊疰,邪鬼瘴气[62],取其咸寒,救肾水,以济心火,托斑外出,而又败毒辟瘟也。再病至发斑,不独在气分矣,故加二味凉血之品。
银翘散去豆豉加细生地丹皮大青叶倍元参方
即于前银翘散内去豆豉,加:
细生地四钱 大青叶三钱 丹皮三钱 元参加至一两
[方论]银翘散义见前。加四物,取其清血热;去豆豉,畏其温也。
按:吴又可有托里举斑汤,不言疹者,混斑疹为一气也。考温病中发疹者,十之七八,发斑者十之二三。盖斑乃纯赤,或大片,为肌肉之病,故主以化斑汤,专治肌肉;疹系红点高起,麻[63] 、瘄[64] 、沙[65] 皆一类,系血络中病,故主以芳香透络,辛凉解肌,甘寒清血也。其托里举斑汤方中用归、升、柴、芷、川山甲,皆温燥之品,岂不畏其灼津液乎?且前人有痘宜温、疹宜凉之论,实属确见,况温疹更甚于小儿之风热疹乎!其用升、柴,取其升发之义,不知温病多见于春夏发生之候,天地之气,有升无降,岂用再以升药升之乎?且《经》谓“冬藏精者,春不病温”,是温病之人,下焦精气久已不固,安庸再升其少阳之气,使下竭上厥[66] 乎!《经》谓“无实实,无虚虚,必先岁气,无伐天和”,可不知耶?后人皆尤而效之,实不读经文之过也。
再按:时人发温热之表,二三日汗不出者,即云斑疹蔽伏,不惟用升、柴、羌、葛,且重以山川柳发之。不知山川柳一岁三花,故得三春之名,俗转音三春为山川。此柳古称柽木,《诗》所谓“其柽其椐”者是也。其性大辛大温,生发最速,横枝极细,善能入络,专发虚寒白疹,若温热气血沸腾之赤疹,岂非见之如雠仇[67] 乎?夫善治温病者,原可不必出疹,即有邪郁二三日,或三五日,既不得汗,有不得不疹之势,亦可重者化轻,轻者化无,若一派辛温刚燥,气受其灾而移于血,岂非自造斑疹乎?再时医每于疹已发出,便称放心,不知邪热炽甚之时,正当谨慎,一有疏忽,为害不浅。再疹不忌泻,若里结须微通之,不可令大泄,致内虚下陷法在中焦篇。
清宫汤方
元参心三钱 莲子心五分 竹叶卷心二钱 连翘心二钱 犀角尖二钱;磨冲 连心麦冬三钱
[加减法]热痰盛加竹沥、梨汁各五匙;咯痰不清,加瓜蒌皮一钱五分;热毒盛加金汁、人中黄;渐欲神昏,加银花三钱、荷叶二钱、石菖蒲一钱。
[方论]此咸寒甘苦法,清膻中之方也。谓之清宫者,以膻中为心之宫城也。俱用心者,凡心有生生不已之意,心能入心,即以清秽浊之品,便补心中生生不已之生气,救性命于微芒也。火能令人昏,水能令人清,神昏谵语,水不足而火有余,又有秽浊也。且离以坎为体[68],元参味苦属水,补离中之虚;犀角灵异味咸,辟秽解毒,所谓灵犀一点通,善通心气,色黑补水,亦能补离中之虚,故以二物为君。莲心甘苦咸,倒生根,由心走肾,能使心火下通于肾,又回环上升,能使肾水上潮于心,故以为使。连翘象心,心能退心热。竹叶心锐而中空,能通窍清火,故以为佐。麦冬之所以用心者,《本经》称其主心腹结气,伤中伤饱,胃脉络绝。试问去心,焉能散结气,补伤中,通伤饱,续胃脉络绝哉?盖麦冬禀少阴癸水之气,一本横生,根颗连络,有十二枚者,有十四五枚者。所以然之故,手足三阳三阴之络,共有十二,加任之尾翳,督之长强,共十四,又加脾之大络,共十五。此物性合人身自然之妙也,惟圣人能体物象,察物情,用麦冬以通续络脉。命名与天冬并称门冬者,冬主闭藏,门主开转,谓其有开合之功能也。其妙处全在一心之用,从古并未有去心之明文,张隐庵谓不知始自何人,相沿已久而不可改。瑭遍考始知自陶宏景始也。盖陶氏惑于诸心入心,能令人烦之一语,不知麦冬无毒,载在上品,久服身轻,安能令人烦哉!如参、术、芪、草,以及诸仁诸子,莫不有心,亦皆能令人烦而悉去之哉?陶氏之去麦冬心,智者千虑之失也。此方独取其心,以散心中秽浊之结气,故以之为臣。
安宫牛黄丸方
牛黄一两 郁金一两 犀角一两 黄连一两 朱砂一两 梅片二钱五分 麝香二钱五分 真珠五钱 山栀一两 雄黄一两 金箔衣 黄芩一两
上为极细末,炼老蜜为丸,每丸一钱,金箔为衣,蜡护。脉虚者人参汤下,脉实者银花、薄荷汤下,每服一丸。兼治飞尸[69] 卒厥,五痫中恶,大人小儿痉厥之因于热者。大人病重体实者,日再服,甚至日三服;小儿服半丸,不知再服半丸。
[方论]此芳香化秽浊而利诸窍,咸寒保肾水而安心体,苦寒通火腑而泻心用之方也。牛黄得日月之精,通心主之神。犀角主治百毒,邪鬼瘴气。真珠得太阴之精,而通神明,合犀角补水救火。郁金草之香,梅片木之香按:冰片,洋外老杉木浸成。近世以樟脑打成伪之,樟脑发水中之火,为害甚大,断不可用,雄黄石之香,麝香乃精血之香,合四香以为用,使闭锢之邪热温毒深在厥阴之分者,一齐从内透出,而邪秽自消,神明可复也。黄连泻心火,栀子泻心与三焦之火,黄芩泻胆、肺之火,使邪火随诸香一齐俱散也。朱砂补心体,泻心用,合金箔坠痰而镇固,再合真珠、犀角为督战之主帅也。
紫雪丹方从《本事方》去黄金
滑石一斤 石膏一斤 寒水石一斤 磁石二斤;水煮,捣煎去渣入后药
羚羊角五两 木香五两 犀角五两 沉香五两 丁香一两 升麻一斤 元参一斤 炙甘草半斤
以上八味,并捣锉,入前药汁中煎,去渣入后药。
朴硝、硝石各二斤,提净,入前药汁中,微火煎,不住手将柳木搅,候汁欲凝,再加入后二味。
辰砂三两;研细 麝香一两二钱;研细 入煎药拌匀。合成退火气,冷水调服一二钱。
[方论]诸石利水火而通下窍。磁石、元参补肝肾之阴,而上济君火。犀角、羚羊泻心、胆之火。甘草和诸药而败毒,且缓肝急。诸药皆降,独用一味升麻,盖欲降先升也。诸香化秽浊,或开上窍,或开下窍,使神明不致坐困于浊邪而终不克复其明也。丹砂色赤,补心而通心火,内含汞而补心体,为坐镇之用。诸药用气,硝独用质者,以其水卤结成,性峻而易消,泻火而散结也。
局方至宝丹方
犀角一两;镑 朱砂一两;飞 琥珀一两;研 玳瑁一两;镑 牛黄五钱 麝香五钱
以安息重汤炖化,和诸药为丸一百丸,蜡护。
[方论]此方荟萃各种灵异,皆能补心体,通心用,除邪秽,解热结,共成拨乱反正之功。大抵安宫牛黄丸最凉,紫雪次之,至宝又次之。主治略同,而各有所长,临用对证斟酌可也。
【点评】论述温病忌汗之理及误汗而引起斑疹、邪闭心包等变证的治法方药。
“温病禁汗”是指温病初起的治疗不能用辛温发汗法,但温病禁汗并是温病绝对不能发汗。如温邪在表,表气郁闭而恶寒较著或无汗者,当用微汗之法,甚至可适当配合少量辛温之品以增加发汗之力。吴氏列出的治疗神昏谵语的方药主要是针对邪闭心包者,但如误汗后发生心阳、心阴外脱,或出现内闭外脱者,则不可拘于此法,当用固脱救逆之法,或固脱与开窍并用。文中虽是讨论温病误治的处理,实际上却是论述温病斑疹和邪闭心包治法的重要条文。
十七、邪入心包,舌蹇肢厥,牛黄丸主之,紫雪丹亦主之。
厥者,尽也。阴阳极造其偏,皆能致厥。伤寒之厥,足厥阴病也。温热之厥,手厥阴病也。舌卷囊缩,虽同系厥阴现证,要之,舌属手,囊属足也。盖舌为心窍,包络代心用事,肾囊前后,皆肝经所过,断不可以阴阳二厥混而为一。若陶节庵所云:“冷过肘膝,便为阴寒”,恣用大热。再热厥之中亦有三等:有邪在络居多,而阳明证少者,则从芳香,本条所云是也;有邪搏阳明,阳明太实,上冲心包,神迷肢厥,甚至通体皆厥,当从下法,本论载入中焦篇;有日久邪杀阴亏而厥者,则从育阳潜阳法,本论载入下焦篇。
牛黄丸、紫雪丹方并见前
【点评】论述邪入心包和厥证的证治。
文中提出厥有伤寒与温病之别,是二者性质有寒、热之别:如因阳气大衰,阴寒内盛,其厥属寒厥,多见于伤寒;如因邪热内闭而致阳气不能外达的厥证,则属热厥,多见于温病。但伤寒也有因邪热内郁而致厥者,如《伤寒论》中四逆散所治之厥证即属此类,而在温病中也不乏阳气外脱而致寒厥者,所以上述之区分是相对而言的。
十八、温毒咽痛喉肿,耳前耳后肿,颊肿,面正赤,或喉不痛,但外肿,甚则耳聋,俗名大头温、虾蟆温者,普济消毒饮去柴胡、升麻主之。初起一二日,再去芩、连,三四日加之佳。
温毒者,秽浊也。凡地气之秽,未有不因少阳之气而自能上升者,春夏地气发泄,故多有是证;秋冬地气,间有不藏之时,亦或有是证;人身之少阴素虚,不能上济少阳,少阳升腾莫制,亦多成是证;小儿纯阳火多,阴未充长,亦多有是证。咽痛者,《经》谓“一阴一阳结,谓之喉痹”。盖少阴、少阳之脉,皆循喉咙,少阴主君火,少阳主相火,相济为灾也。耳前、耳后、颊前肿者,皆少阳经脉所过之地,颊车[70] 不独为阳明经穴也。面赤者,火色也。甚则耳聋者,两少阳之脉,皆入耳中,火有余则清窍闭也。治法总不能出李东垣普济消毒饮之外。其方之妙,妙在以凉膈散为主,而加化清气之马勃、僵蚕、银花,得轻可去实之妙;再加元参、牛蒡、板蓝根,败毒而利肺气,补肾水以上济邪火。去柴胡、升麻者,以升腾飞越太过之病,不当再用升也。说者谓其引经,亦甚愚矣!凡药不能直至本经者,方用引经药作引,此方皆系轻药,总走上焦,开天气,肃肺气,岂须用升、柴直升经气耶?去黄芩、黄连者,芩、连里药也,病初起未至中焦,不得先用里药故犯中焦也。
普济消毒饮去升麻柴胡黄芩黄连方
连翘一两 薄荷三钱 马勃四钱 牛蒡子六钱 芥穗三钱 僵蚕五钱 元参一两 银花一两 板蓝根五钱 苦梗一两 甘草五钱
上共为粗末,每服六钱,重者八钱。鲜苇根汤煎,去渣服,约二时一服,重者一时许一服。
【点评】论述温毒的发病特点和治法。
文中提出温毒包括了多种疾病,但大头瘟与虾蟆瘟不是同一种疾病,虽然治法相似,但临床表现各别,不能混为一谈。关于普济消毒饮去升麻、柴胡,文中提出要去升麻、柴胡,但升麻有解毒之功,柴胡则有升散少阳之力,对于本病都有治疗作用,所以不去为宜。
十九、温毒外肿,水仙膏主之,并主一切痈疮。
按:水仙花得金水之精,隆冬开花,味苦微辛,寒滑无毒。苦能降火败毒,辛能散邪热之结,寒能胜热,滑能利痰。其妙用全在汁之胶黏,能拔毒外出,使毒邪不致深入脏腑伤人也。
水仙膏方
水仙花根,不拘多少,剥去老赤皮与根须,入石臼捣如膏,敷肿处,中留一孔出热气,干则易之,以肌肤上生黍米大小黄疮为度。
二十、温毒敷水仙膏后,皮间有小黄疮如黍米者,不可再敷水仙膏,过敷则痛甚而烂,三黄二香散主之。
三黄取其峻泻诸火,而不烂皮肤,二香透络中余热而定痛。
三黄二香散方苦辛芳香法
黄连一两 黄柏一两 生大黄一两 乳香五钱 没药五钱
上为极细末,初用细茶汁调敷,干则易之。继则用香油调敷。
【点评】本节论述温毒的另一外治法。三黄二香散也可用于其他因热毒而引起的肿疡未化脓时。
二一、温毒神昏谵语者,先与安宫牛黄丸、紫雪丹之属,继以清宫汤。
安宫牛黄丸、紫雪丹、清宫汤方法并见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