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祖《伤寒论》,诚为金科玉律,奈注解甚难。盖代远年湮,中间不无脱简,又为后人妄增,断不能起仲景于九原[207] 而问之,何条在先,何条在后,何处尚有若干文字,何处系后人伪增,惟有阙疑阙殆[208],择其可信者而从之,不可信者而考之已尔。创斯注者,则有林氏[209] 、成氏[210],大抵随文顺解,不能透发精义,然创始实难,不为无功。有明中行方先生,实能苦心力索,畅所欲言,溯本探微,阐幽发秘,虽未能处处合拍,而大端已具。喻氏[211] 起而作《尚论》,补其阙略,发其所未发,亦诚仲景之功臣也;然除却心解数处,其大端亦从方论中来,不应力诋方氏。北海林先生[212],刻方氏前条辨,附刻《尚论篇》,历数喻氏僭窃之罪,条分而畅评之。喻氏之后,又有高氏[213],注《尚论发明》,亦有心得可取处,其大端暗窃方氏,明尊喻氏,而又力诋喻氏,亦如喻氏之于方氏也。北平刘觉葊先生[214] 起而证之,亦如林北海之证《尚论》者然,公道自在人心也。其他如郑氏[215] 、程氏[216] 之后条辨,无足取者,明眼人自识之。舒驰远[217] 之集注,一以喻氏为主,兼引程郊倩之后条辨,杂以及门之论断,若不知有方氏之前条辨者,遂以喻氏窃方氏之论,直谓为喻氏书矣。此外有沈目南[218] 注、张隐庵[219] 集注、程云来[220] 集注,皆可阅。至慈溪柯韵伯注《伤寒论》,著《来苏集》,聪明才辨,不无发明,可供采择;然其自序中谓大青龙一证,方、喻之注大错,目之曰郑声[221],曰杨墨[222],及取三注对勘,虚中切理而细绎之。柯注谓风有阴阳,汗出、脉缓之桂枝证,是中鼓动之阳风;汗不出、脉紧、烦躁之大青龙证,是中凛冽之阴风。试问中鼓动之阳风者,而主以桂枝辛甘温法,置《内经》“风淫于内,治以辛凉,佐以苦甘”之正法于何地?仲景自序云:“撰用《素问》《九卷》”,反背《素问》而立法耶?且以中鼓动之阳风者,主以甘温之桂枝,中凛冽之阴风者,反主以寒凉之石膏,有是理乎?其注烦躁,又曰热淫于内,则心神烦扰;风淫于内,故手足躁乱方先生原注:风为烦,寒则躁。既曰凛冽阴风,又曰热淫于内,有是理乎?种种矛盾,不可枚举。方氏立风伤卫,寒伤营,风寒两伤营卫,吾不敢谓即仲景之本来面目;然欲使后学眉目清楚,不为无见。如柯氏之所序,亦未必即仲景之心法,而高于方氏也。其删改原文处,多逞臆说,不若方氏之纯正矣;且方氏创通大义,其功不可没也。喻氏、高氏、柯氏,三子之于方氏,补偏救弊,其卓识妙悟,不无可取,而独恶其自高己见,各立门户,务掩前人之善耳。后之学者,其各以明道济世为急,毋以争名竞胜为心,民生幸甚。
【点评】论述《伤寒论》的价值及对诸注家的评价。
本节所论对于研究《伤寒论》及其注家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同时也可看出温病学的发展基础是在《伤寒论》,诸多温病学家对《伤寒论》都有精深的研究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