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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禁方探秘

高齐民Ctrl+D 收藏本站 Ctrl+F 查找本页内容

  《黄帝内经》一书中共有禁方 11 个,全都是战国时代师徒相传的镇宅之宝。司马迁《史记》中记载:“长桑君告扁鹊,我有禁方,年老,欲传与公,公毋泄。”《灵》《素》中也记载了传授禁方的仪式。

  我在大学拜经方临床大家宋孝志为师,学习经方的临床应用。毕业后投入全部精力,钻研《伤寒杂病论》,尤其对疑难杂症一一加以研究,阅读了数千篇有关经方的论文,独不见诠释“十一禁方”的临床报告,一方、二方的报道也少见。当我写完《经方见闻录》,我的学生晓林欲知禁方的临床应用,为了使其领悟经方来源于禁方,我趁今年去黑山寨避暑,山风凉爽,河水清清,欣然提笔,写一篇《禁方探秘》,以使善于用禁方和经方的晓林,更上一层楼,还医于民,德馨双收。

  禁方 11 个:鸡矢醴方,四乌贼一蘆茹丸,生铁络方,泽泻术麋衔散,泽兰方,头发灰方,川椒干姜桂心汤,半夏汤,豕膏方,赤小豆连翘根汤,马膏方。

  1.鸡矢醴方(《素问·腹中论篇》)

  黄帝问曰:“有病心腹满,旦食则不能暮食,此为何病?”岐伯对曰:“名为鼓胀。”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治之以鸡矢醴,一剂知,二剂已。”

  鸡矢醴,即家鸡拉的屎,晒干碾粉入药,每次 5 g,每日 2 次。鸡矢醴是用全鸡屎,鸡矢白当用鸡屎中白的部分。

  鼓胀病,是重病危症,是中医五大难治病之一,即风、痨、气、鼓、噎之一。鼓胀,除肝脏硬化以外,还伴有门脉高压(脾脏肿大、食管静脉曲张、腹水等)。

  《神农本草经》记载:鸡矢白,主治“消渴,伤寒寒热”。《本经疏证》记载,鸡矢白治“转筋之为病,其人脚直,脉上下行转筋入腹者。”这从仲景“论杂病”中出。

  禁方用鸡矢醴治鼓胀,仲景用经方鸡矢白治转筋。一种药治两种病,我都用过,都有效。

  我上大学期间,1959 年回故乡省亲,去垣曲古城姚家庄二舅家。第二天早上,舅舅的故友来看望他,舅舅给他介绍:“这是我外甥,在北京中医学院读书,暑假回来看我。”坐下寒暄以后,客人说:“我两下肢抽筋,四处求医,药都吃了一小车,至今不见好转。什么药能把我的抽筋治好,再难吃的驴屎、马尿我都能吃下去。”我马上接过他的话茬:“你说话可算数,我可有个两千多年的古禁方,一吃就好。”客人说:“你给我开吧。”我说:“我这个古方,不花一分钱,农村家家都有。”客人急着要知道什么药,催着让我告诉他。我说:“就是满地的鸡屎,晒干碾细,每次 5 g,每日 2 次。”客人说:“这是哪个大夫的秘方?”我说:“我是学生,肯定不是我的。这是伟大的医圣张仲景从《素问》禁方中挖掘出来的。”客人说:“今晚我就吃,吃三五天看看。”

  2011 年 3 月的一天,表妹淑玉来北京,她问我:“哥,有个老头对我说,你让他吃鸡粪,治好他的抽筋,可有此事?”我说:“确有此事。”

  1968 年,我在研究治疗血吸虫病肝硬化腹水时,曾用鸡矢醴碾粉装入胶囊,治肝硬化轻、中度腹水,药后腹胀满减轻,小便增多,但未见到“一剂知,二剂己”的效果。因肝硬化是不可逆的病理反应,能消腹胀、利尿已很满意了。临床可见重度腹水的病人,腹胀,痛苦不堪时扬言:“谁能让我放个屁,我给他 100 元。”可知鼓胀之痛苦,度日如年。

  2.四乌贼一蘆茹丸(《素问·腹中论篇》)

  帝曰:“有病胸胁支满者,妨于食,病至则先闻腥臊臭,出清液,先唾血,四支清,目眩,时时前后血,病名为何,何以得之?”岐伯曰:“病名血枯,此得之年少时,有所大脱血,若醉入房,中气竭,肝伤,故月事衰少不来也。”帝曰:“治之奈何?复以何术?”岐伯曰:“以四乌鲗骨一蘆茹,二物并合之,丸以雀卵,大小如豆,以五丸为后饭,饮以鲍鱼汁,利肠中,及伤肝也。”

  禁方四乌贼一藘茹丸(汤),从古至今临床应用广泛,调经血,止血崩,治痛经,疗不孕,祛瘀血,疗外伤,止出血,为临床大夫所熟知,用药比例遵古法:乌贼骨 12 g,茜草 3 g。

  我在湖南名医刘炳凡老师指导下,观察软肝缩脾,所用软肝缩脾丸,就是以四乌贼一蘆茹丸为主,结果是,肝未软,脾未缩。我又参加脾切除手术上百例,实地观察生态下的肝脾病理状态,已经纤维化的肝脾不可能软缩,切下的脾脏晒干,硬的像铁锤一样。

  我在临床上,治少女痛经,常喜用四乌贼一蘆茹丸。瘀血重者,合用仲景土瓜根散,用天花粉代土瓜根;治经血淋漓,则常用四乌贼一蘆茹丸加生地榆 30 g,或用桂枝茯苓丸等。

  禁方四乌贼一蘆茹丸,可谓一方传千古,奇效不虚传,谁用谁受益。

  3.生铁络方(《素问·病能论篇》)

  帝曰:“病怒狂者,此病安生?”岐伯曰:“生于阳也。”帝曰:“阳何以使人狂?”岐伯曰:“阳气者,因暴折而难决,故善怒也,病名曰阳厥。”帝曰:“何以知之?”岐伯曰:“阳明者常动,巨阳少阳不动,不动而动,大疾,此其候也。”

  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夺其食即已。夫食入于阴,长气于阳,故夺其食即已。使之服以生铁络为饮,夫生铁络者,下气疾也。”

  古人治怒狂,用饥饿下气夺食综合治疗,难能可贵。

  生铁络,又名生铁落,是打铁飞出的铁花,其性重坠,故有下气的作用。

  我很少治怒狂病人,常用桃核承气汤加生铁落,泻阳明之动,大黄推荡阳明之气,使随铁落下降。我最爱用的是防己地黄汤和镇肝熄风汤。

  盐山张锡纯,在建瓴汤中加生铁锈一两,以助怀牛膝 30 g 降血下气。

  一农村老夫人,用醋煎生铁落 20-50 g(已锈的)逐瘀调经,治不孕。

  4.泽泻术麋衔散(《素问·病能论篇》)

  帝曰:“有病,身热解堕,汗出如浴,恶风少气,此为何病?”岐伯曰:“病名曰酒风。”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以泽泻、术各十分,麋衔五分,合以三指撮为后饭。”

  每逢节假日或喜庆之日,酒客常多饮贪杯,湿热内聚,酒醒之后,头痛,汗出,纳差,少气,或冒眩,或恶心,我常用此方,重用泽泻为君,泽泻 30-60 g,白术 10-15 g,鹿衔草 15-30 g,加姜黄 15 g,莪术 10 g,以除膏粱厚味造成的“陈气”。

  东汉张仲景继承禁方治湿热酒风之经验,创建泽泻汤治“心下有支饮,其人苦冒眩者。”用于治疗美尼尔综合征、不明原因的眩晕,以及四肢浮肿等,每每得心应手。

  5.泽兰方(《素问·奇病论篇》)

  帝曰:“有病口甘者,病名为何?何以得之?”岐伯曰:“此五气之溢也,名曰脾瘅。夫五味入口,藏于胃,脾为之行其精气,津液在脾,故令人口甘也,此肥美之所发也。此人必数食甘美而多肥也。肥者令人内热,甘者令人中满,故其气上溢,转为消渴。治之以兰,除陈气也。王冰注曰:兰,谓之兰草(即泽兰、佩兰)。”《神农本草经》记载:“兰草,味辛平,主利水道……除胸中痰澼也。”陈,谓之久也,言兰除陈气,久甘肥不化之气也。陈气,即甘油三酯、胆固醇、脂肪肝、脂肪堆积、血黏度过高等。我依据古禁方治脾瘅之旨组成“泽兰姜黄汤”,即君之以泽兰 10 g、佩兰 10 g,臣以姜黄 15 g,佐以郁金 10 g、莪术 12 g,使以黄精 10 g、苁蓉 10 g,除陈久甘肥不化之脂肪,用汤、散、酒均可,临床效果都很好。治甘油三酯过高需 1-2 周,胆固醇过高需 3-4 周,脂肪肝则需 1-2 个月,才能把重度降到中度。体内沉积多年的脂膏“陈气”从大小便排出,所以厕所马桶中漂有油脂。此药能减肥,但我不提倡,之所以不言能减肥,是怕把人引入误区。

  我的夫人为防血脂“三高”,每年春天服 1 斤药粉,可保 1 年内血脂不会偏高,案例不多,不足以参考。朋友相互传抄,均言有效,至少数百人,但未统计,只是一个估计。

  6.头发灰方(《素问·缪刺论篇》)

  帝曰:“五络俱竭,令人身脉皆动,而形无知也,其状若尸,或曰尸厥……不已,以竹筒吹其两耳,鬄其左角之发,方一寸,燔治,饮以美酒一杯,不能饮者,灌之,立已。”

  鬄,读替,同剃,除也,男剃取左额角头发方寸,女剪小辫发一撮,烧成灰,用美酒冲服,若神志不清可鼻饲。

  《史记》记载扁鹊治虢太子尸厥,针灸、推拿齐上;汉代张仲景治尸厥用还魂汤。20 世纪 50 年代一革命军人患尸厥,用还魂汤治愈,但忘了哪一期《中医杂志》报道的。

  梁代陶弘景《肘后方》用血余炭治黄疸,可能是溶血性黄疸。

  《伤寒杂病论》用血余炭有 2 方。一为猪膏发煎治诸黄,即急性溶血性黄疸;我加人参治慢性原因不明的溶血,大显效益。二为滑石白鱼散利尿通淋,加血余炭止血。

  西汉马王堆《五十二病方》记载:用烧人发合他药,温酒吞饮,治金刃跌打诸伤,或以发灰按创口止血。

  头发灰止血,我国农村妇孺皆知。农村小孩淘气,不慎跌倒出血,剪一撮头发烧灰,放在伤口上止血,已习以为常。还有,妇女产后大出血,立即将辫子剪下一撮,烧灰,吞服,血立止。条件好的则煎人参水急救,名为“有形之血不能速生,无形之气所当急固也。”在无条件输血时,用发灰和喝参汤急救大出血,功不可没。

  徐忠可的朋友骆天游患黄疸,腹大如鼓,百药不效,医以发灰 4 两,猪膏 4 两,1 剂而愈。此案有点太神。鼓胀,肝已硬化且有腹水,不可能一剂治愈。鼓胀离死期不远,“百药难以见效”,这是事实,别忘了“华佗无奈小虫何!”指的就是晚期血吸虫病肝硬化腹水。“黄疸”加“腹大如鼓”,猪膏发煎欲治愈则力不从心。肝硬化腹水,肾功不好,尿利不出时,就得放腹水。我在病房期间,几乎每天都给患者放腹水,少则 1 人,多则 3-4 人,我对“腹大如鼓”不陌生。

  7.川椒干姜桂心汤(《灵枢·寿天刚柔》篇)

  黄帝曰:“刺寒痹内热,奈何?”伯高曰:“刺布衣者以火焠之,刺大人者以药熨之。”

  黄帝曰:“药熨奈何?”伯高答曰:“用醇酒二十斤,蜀椒一斤,干姜一斤,桂心一斤,凡四种,皆㕮咀,渍酒中;用棉絮一斤,细白布四丈,并内酒中;置酒马矢熅中,盖封涂,勿使泄。五日五夜,出布棉絮,曝干之,干复渍,以尽其汁。每渍必晬其日,乃出干。干,并用滓与棉絮,复布为复巾,长六七尺,为六七巾。则用之生桑炭,炙巾,以熨寒痹所刺之处,令热入至于病所,寒复炙巾以熨之,三十遍而止。汗出以巾拭身,亦三十遍而止。起步内中,无见风。每刺必熨,如此病已矣。此所谓内热也。”

  方中的酒,不是白酒,是米酒,度数较低,若用二锅头渍,药力就很大。寒痹方若用酒泡,每次服一杯,效果也不错。若“寒痹内热”,属类风湿性关节炎,我常用寒痹方加益母草 30 g,透骨草 30 g,金银藤 30 g,威灵仙 15 g,外散寒邪,内清里热。一般用二锅头渍泡,不会用酒,可做丸服之,也可制散以服之均可。

  药熨治寒痹,药味辛热,药力能从皮毛进入骨髓,使体内发热,“寒者热之”,涩滞的寒邪才能冰化雪融。

  《灵枢》药熨法程序繁琐,难以推广,医患不易掌握,我将其“药熨法”改成“热敷法”,将酒渍改为水煎,改针熨合法为内服外敷法。

  外用:川椒 10 g,干姜 10 g,桂枝 10 g,原方每日热敷两次,10 天为一个疗程。

  内服:

  当归四逆汤:

  当归 10 g,通草 5 g,细辛 3 g,桂枝 10 g,白芍 10 g,大枣 10 枚,甘草 5 g,每日一副,10 天为一个疗程。休息五天,再内服外敷一个疗程。

  若是类风湿性关节炎可服桂枝枝芍药知母汤加味。

  8.半夏汤(《灵枢·邪客》篇)

  黄帝问于伯高曰:“夫邪气之客人也,或令人目不瞑、不卧出者,何气使然?”伯高曰:“五谷入于胃也,其糟粕、津液、宗气,分为三隧。故宗气积于胸中,出于喉咙,以贯心脉,而行呼吸焉。营气者,泌其津液,注之于脉,化以为血,以荣四末,内注五脏六腑,以应刻数焉。卫气者,出其悍气之慓疾,而先行于四末分肉皮肤之间,而不休者也。昼日行于阳,夜行于阴,常从足少阴之分间,行于五脏六腑。今厥气客于五脏六腑,则卫气独卫其外,行于阳,不得入于阴。行于阳则阳气盛,阳气盛则阳跷陷;不得入于阴,阴虚,故目不瞑。”

  黄帝曰:“善,治之奈何?”伯高曰:“补其不足,泻其有余,调其虚实,以通其道,而去其邪,饮以半夏汤一剂,阴阳已通,其卧立至。”黄帝曰:“善,此所谓决渎壅塞,经络大通,阴阳和得者也。愿闻其方。”伯高曰:“其汤方:以流水千里以外者八升,扬之万遍,取其清五升,煮之,炊以苇薪;火,沸,置秫米一升,治半夏(清半夏研粉)五合,徐炊,令竭为一升半,去其滓,饮汁一小杯,日三,稍益,以知为度。故其病新发者,覆杯则卧,汗出则已矣;久者,三饮而已也。”

  半夏汤治失眠,即不瞑,治其新病不寐,因阴阳不通,用半夏调阴阳,阴阳和者,复杯则卧。我在临床上治失眠数以千计,治久不寐。有 20 年、30 年、40 年、50 年等,曾用半夏汤,效不明显,“久者三饮而己”者,未曾见到。可能经历不足,经验缺乏,不会用半夏汤。

  我年轻时不会用半夏汤,治不好失眠病,病人回馈。“半夏汤煎好后成一锅粥,无法过筛取汁。”为此在备课时,反复阅读《灵枢·邪客》篇找原因,当我读“治半夏”时,这个“治”字,引起我注意,首先肯定“治”不是“制”,治是什么炮制法呢?查《古汉语词典》治八种用法,“治”有处理,碾研之意,原来“治半夏”是将半夏研末,用高粱米粥冲服。我常用清半夏或姜半夏研末,每次冲服 3-5 g,每日冲服 2 次,治不瞑,这才是古禁方半夏汤的原始用法、唯一正确的煎服法,大大提高了该汤的镇静安神的效果。

  临床见到的久病失眠,病因在《灵枢》中已说得很清楚。如《灵枢·大惑论》篇曰:“病而不得卧者也?岐伯曰:卫气不得入于阴,常留于阳。留于阳则阳气满,阳气满则阳跷盛,不得入于阴则阴气虚,故目不瞑矣。”《灵枢·邪客》篇曰:“卫气者,出其悍气之慓疾,而先行于四末分肉皮肤之间而不休者也。昼日行于阳,夜行于阴,阴虚故目不瞑……”《灵枢·口问》篇提出:“卫气昼日行于阳,夜半则行于阴。阴者主夜,夜者卧。阳者主上,阴者主下。故阴气积于下,阳气未尽,阳引而上,阴引而下,阴阳相引,故数欠。阳气尽,阴气盛,则目瞑;阴气尽而阳气盛,则寤矣。”

  一个大夫临床上会不会治失眠,读读《灵枢·大惑》篇、《灵枢·邪客》篇、《灵枢·口问》篇中治失眠之绝技,已掌握过半矣。“不瞑”的病机是阴虚,多寐的病机是阳虚。阴气虚,阳不得入于阴,故长期失眠。阳气满,阴气虚,是不寐的原因;阴气满,阳气虚是欲寐的原因。阳虚用附子汤,阴虚用半夏汤。

  半夏汤:法半夏 10-15 g,秫米(即高粱米)30 g。

  附子汤:党参 15 g,白芍 10 g,茯苓 30 g,白术 15 g,附子 5 g。

  中药通时令,调阴阳,只有半夏夏至挖掘,夏枯草夏至采摘。时令为半阴半阳,所以善调阴阳。半夏辛燥伤阴,对新病阴不太虚时短期应用,安睡有效;久病阴虚已重,已不可使用,再伤阴更难入寐。

  《灵枢·邪客》篇记载失眠原因,“阴虚,故目不瞑”;《灵枢·大惑论》篇记载“阳气满,目不瞑矣”;《灵枢·口问》篇记载:“阴气盛,则目瞑”。……概而言之,一句话,阴虚,故目不暝,临床上选用仲景防己地黄汤、酸枣仁汤、黄连阿胶汤、百合地黄汤、甘麦大枣汤加减使用。

  防己地黄汤:君以生地,重用滋阴安神,我用生地最少 30 g,最多 120 g。防己 10 g,利水调阴阳。清代名医叶天士说:“通阳不在温,而在利小便”。防风解毒舒肝,散抑郁,悦心气。经云,失眠除阴虚是本,卫气行于阳不得入于阴是标。仲景桂枝汤,白芍调营气,桂枝调卫气,故用桂枝 10 g 调卫气即调阴阳,甘草调和诸药,切记轻用,5 g 即可,重用可使全部药力迟缓,顿减药物效力,别忘经曰:“甘者缓之”之警言。

  我对服法提出要求,防己地黄汤,本身能“不安神而神自安”“不治狂而狂止”,是滋阴安神第一方,故用于治失眠,头煎药晚上 11 点服,待药温时加白酒一杯或半杯,混合后服下,刷牙洗脸卧床休息。白酒加五谷之精华,能引阳入阴很快使人进入睡眠。一个五十多年失眠少寐的老人,服头煎防己地黄汤后十多分钟,便哈欠欲睡,一睡就 3-4 小时。我院老职工孙某,40 年失眠,仅服防己地黄一煎,40 年不寐症烟消云散。二煎药中午吃,不加酒。不会饮酒可加黄酒少许,甜酒、米酒少许均可。失眠者若服完头煎药入睡,后半夜醒后入睡难者,可加服煎好的第二煎。白天可再服一剂,不加酒,即 24 小时服两剂药。欲知防己地黄汤治癫狂之妙用,请阅读拙作《经方见闻录》。更年期妇女阴虚潮热,加百合 30 g,就有百合地黄汤;加浮小麦 30 g,大枣 12 枚,治抑郁症,方中便有甘麦大枣汤,安神之功倍增。一句话,阴虚不瞑,不重用生地养阴,那是杯水车薪,劳而无功。

  9.豕膏方(《灵枢·痈疽》篇)

  黄帝曰:“愿尽闻痈疽之形,与忌曰名。”岐伯曰:“痈发于嗌中,名曰猛疽。猛疽不治,化为脓,脓不泻,塞咽,半日死。其化为脓者,泻则合豕膏,冷食,三日而已。”

  猛疽,从发病部位来看在“嗌中”,即咽喉脓肿,脓不外泻,肿块会堵塞咽喉,令人呼吸吞咽困难,在今天也是手术指征。古人排脓,一般用砭石,春秋战国已有金针排脓。若少女惧怕刀刃,铃医巧用“草泽笔头”排脓,脓已泻,不再塞咽。服什么药呢?豕膏,即猪板油,性凉,能清热解毒,排脓生肌。当代名医蒲辅周,善用豕膏外敷治火毒,疗乳头皮肤破裂,外敷治火眼,阴唇溃疡,以及小儿火丹,不是试试,而是效果很好,“屡用屡效”。

  我在蒲老用豕膏(猪油)的启发下,学会用炼好的猪肉加糖治咽喉红肿,扁桃体化脓,每次 1 小勺,放口中徐徐咽下,每日 3 次,效果满意。

  豕膏的用法,早在春秋战国时代,已很盛行,西汉墓出土的《五十二病方》,实际是春秋战国民间验方集,其中用动物油脂作药,共 27 方,全都是外用,尤以豕膏为多,共 18 方。治外伤用之“令上五瘢”,作为调和剂便于外涂,“以猪膏和之”,功同现代凡士林膏,使药敷而不去。

  我在“沅江血防科研组”任组长,下湖区调查。去的地方很偏僻,去 1 次县城要 3 天。一天夜里,我和几个腹外科大夫在农家院中赏月,主人的小孩 5 岁,哭得很厉害,一声比一声急促。我们判断孩子患了急病,我让外科大夫打头阵,先去问问,下个初步诊断。十分钟后,两个大夫回来告诉我,小儿是急性胆道蛔虫症,必须送县医院手术,可现在湖上风大,无法行船,小孩在不停地哭叫,大家都为主人着急,突然外科张大夫,开玩笑地说:“高神仙,只有你的仙丹当解当前燃眉之急。”我说:“仙丹没有,我有个土办法咱们试试。”我问小孩的爸爸:“你家有香油没有?”主人说:“没有,有炼好的板肉行不行?”我说:“行。把炼好的猪板油一两,放勺中加温,30 度左右,加一勺白糖,让你儿子喝下去。”喝下五分钟,小孩不哭了,笑着与妈妈讲话。外科大夫问:“老高,你这是什么方法?”我说:“我也不知道,记得小时候听村里人说,谁家的小孩肚子疼得要死,喝了一两香油,几分钟就不疼了。”今天主人没香油,我改猪油试试,还真灵。你想,突然大量的猪油下肚,胆囊应急,马上强烈收缩,将钻入胆道进退两难的蛔虫排射出胆道,腹痛能不马上缓解,也免了手术之苦。

  一次在西医病房,住院治疗血吸虫的病人,突然腹部绞痛,诊断为“胆道蛔虫症”。马大夫请我会诊,我就用此方法,让病人喝一两多猪油,疼痛迅速解除,免了一次手术。

  我治痈疖,除外涂豕膏外,还常用民间方法,调蛋清外涂,每日涂 3-4 次,脓肿会很快消失。

  猪膏案例:

  今夏入伏前,应朋友韩××邀请,去黑山寨避暑。刚到他便向我求药。两天前他发现左腋下皮肤横着宽 3cm、长 12cm,颜色赤紫,疼痛,恶臭,洗之不去的痕迹。我让他的夫人,切一块生猪油,在痛处每天擦 4-5 次。五天后,还没弄清什么病,就霍然消失了

  10.赤小豆连翘根汤(《灵枢·痈疽》篇)

  “发于胁,名曰败疵。败疵者,女子病也。炙之,其病,大痈脓,治之,其中有生肉大,赤小豆,坐,连翘根各一升。以水一斗六升煮之,竭为取三升,则强饮,厚衣,坐于釜上,令汗出至足,已。”(“坐”同“剉”,刀切加工。)

  “生肉大”应为“生肉方”的笔误。“生肉”是指疮口化脓还有好肉,未全化成脓,所以叫“生肉”。这时可以用赤小豆 30 g、连翘根 30 g 治之。如果说大如赤小豆,那么连翘根“各一升”这个“各”字被谁去“了”呢?若改成“其中有生肉方,赤小豆、连翘根各一升”,文章就通顺合理了。

  赤小豆,《神农本草经》记载:“主下水,排痈肿脓血”。仲景创麻黄连翘赤小豆汤,治周身郁热,连翘清热解毒,赤小豆利尿泄热。郁热在里外、上下都可治。

  我用连翘赤小豆治疮毒,化脓性疖肿,疮毒性肾炎,以及泌尿系感染,妇女黄带,剥脱性皮炎等。本方功同麻黄连翘赤小豆汤,仲景继承禁方,发展禁方,脉络清晰,疗效更辉煌,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经方 252 个,连翘仅一用。《神农本草经》记载:“味苦平,主寒热,痈脓,恶疮,祛热等。”《神农本草经百种录》言:“连翘,气芳烈而性清凉,故凡在气分之郁热皆能已之。”连翘治三焦之火,栀子清三焦之热,被誉为疮家圣药。

  11.马膏方(《灵枢·经筋》篇)

  “太阳为目上网,阳明为目下网,其支者,从颊结于耳前,其病足中趾支胫转筋,脚跳坚,伏冤转筋……急者,目不合,热则筋纵,目不开。颊筋有寒,则急引颊移口,有热则筋驰纵,缓不胜收,故僻,治之以马膏,其急者,以白酒和桂以涂其缓者,以桑钩钩之,即以生桑炭置于坎中,高下以坐等,以膏熨急颊,且饮美酒,噉美炙肉,不饮酒者,自强也,为之三拊而已。”

  马性火烈,善奔驰,古禁方用马膏,治“颊筋有寒”,涂以白酒和桂皮粉,外用马膏熨之。临床我未用马膏治病,无话可谈,古今医家用马屎,又名马通汁,可不少。

  仲景用马通汁,创“柏叶汤”,温经止血。《本经疏证》曰:“血缘火,血而溢,必尽用性温者为治,且不使与干姜、艾叶为伍矣……通则马一身之余,纵使一切性毒、有毒之骨肉脏腑,皆赖此生长,则人之身因寒因伤因血停……均能行以散之,不容其再停矣。”

  清代名医吴鞠通所著《温病条辨》有独圣散方,治绞肠病痧痛急,危在顷刻,其方用年久马粪,瓦上焙干为末,服时用老酒冲服二至三钱。

  《阅览散录》记载,一小儿胆道蛔虫症,发热,腹痛呕吐,巩膜黄染,外科大夫要进行手术,患儿家属不肯,同病房家属一老者,鹤发童颜,献方说:“我之法,一吃就好,只怕你不吃。鲜马粪一枚,加水搅拌,用二层手帕过滤,又将清汁采用低温消毒。”患儿原本腹痛难忍,呕吐不止,汤水不进,而服此马通汁则畅饮不止,连服 3-4 口,热退,呕吐腹痛明显减轻,巩膜黄染亦减轻,病情日趋平稳,不久痊愈出院。

  本谈用马膏治颊寒,一下扯到马通汁,离题远了一点。马膏、马通皆是宝,出奇制胜病人笑,谁能悟出其中意,禁方之中藏医道。

  注:“高神仙”称呼的由来:那是 1965 年我下“湖南省血防试点组”,设在汨罗洋房子。我刚到,便被区委书记邀请会诊一少女,因受惊吓犯精神病,送湖南医学院电疗两次又犯病,因在试点组治病时被惊吓,医疗组有责任管,所以书记亲自出面。到病人家,见院中纸船明烛刚“下过神”,病人家属抵触很大,生气地说:“你能治好,你就是神仙。”我说试试,会诊毕,开了仲景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五副,区委书记亲自给抓的药。出乎病家意料之外,五副药竟使病人好了大半,所以病人和村里人改称呼叫我“高神仙”。直到去年(2010 年 6 月)我参加血防所六十年所庆,周达人所长当着全所同志说:“老高可不是什么教授专家,他是我们所的高神仙。”我一点也不神,就是酷爱开禁方和经方而已。

  小结:禁方探秘,是我多年的夙愿。大学一、二年级,任应秋老师讲《素问》选读,掀起一股“《素问》热”,我就想把所有禁方摘出来熟悉一下,以便将来临床应用。大学三、四年级王绵之老师讲方剂,我又想把禁方摘出来,看今之学者如何继承和发展禁方,因功课忙还是不能如愿。时过 50 多年,我已年近八十,上黑山寨,在避暑休闲之余,为实现半个世纪前的一点夙愿,把《黄帝内经》中 11 个禁方,一一舒卷问责,虽不能透解方中奥秘,至少能使我的学生一知半解。限于水平,那我已足矣。

  (高齐民于黑山寨茅舍,2011 年 7 月 17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