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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狐惑阴阳毒病脉证治第三

曹颖甫Ctrl+D 收藏本站 Ctrl+F 查找本页内容

原文

论曰:百合病者,百脉一宗,悉致其病也。意欲食复不能食,常默然;欲卧不能卧,欲行不能行,饮食或有美时,或有不欲闻食臭时,如寒无寒,如热无热,口苦,小便赤。诸药不能治,得药则剧吐利,如有神灵者,身形如和,其脉微数。每溺时头痛者,六十日乃愈。若溺时头不痛、淅淅然者,四十日愈。若溺快然,但头眩者,二十日愈。其证或未病而预见,或病四五日而出,或二十日,或一月后见者,各随证治之。

百合之病,余未之见,然意则可知。仲师以“百脉一宗,悉致其病”为提纲,即可知其病在肺。盖饮食入胃,由脾阳运行上承于肺,肺乃朝百脉而输精皮毛,百脉精液得以沾溉而不燥者,肺为水之上源,足以贯输而不竭也,故肺主一身治节,而独为五脏主。肺主皮毛,过于发汗,则肺液由皮毛外泄,而水之上源一竭;肺与大肠为表里,过于攻下,则太阳寒水由大肠下陷,而水之上源再竭;咽为食管,喉为气管,并接会厌,吐之太过,则胃液竭而肺液亦伤,而水之上源三竭。三者之中,苟犯其一,则肺必燥,肺燥则无以滋溉百脉,而百脉俱病,加以肺阴虚耗,病延血分,阴络内伤,肠中败血瘀阻,或由上源虚耗,胃中生燥,因病渴饮;或久渴不愈如消渴状,况肺阴一虚,易生内热,水泽不降,虚阳外浮,是生表热。病情不同,皆当以补肺之百合为主治之方药,此百合病之大略,可由方治而揣测者也。肺阴不濡,则浊气不降,清气不升,诸脏之气,悉为顿滞,是故胃气顿滞,则欲食而不能食,意与萧索,百事俱废,故常默然。且肺阴不降,胆火上逆,因病烦躁,故欲卧不能卧,欲行不能行。肺阴虽伤,胃气尚存,故饮食或有美时。然以筋脉懈弛,不能动作,中脘易于停顿,故或有不欲闻食臭时。肺主皮毛,肺阴伤则卫阳不能卫外,微觉恶风,故似寒无寒;津液不濡皮毛,时苦干燥,故如热无热;口苦者,肺阴不能滋溉中脘而胆胃燥也;小便赤者,水之上源不足而下焦热郁也。溺时头痛者,水液下泄,郁热上冲于脑也;冲激不甚,则太阳穴经脉跳动,而但见淅淅然似痛非痛;小便畅适,但有浮阳上冒而病头弦,则其病更轻。若不知其肺阴之虚而误投药剂,热药入口即吐,为其阴虚而内热也。凉药入胃即利,为其初无实热也。所谓如有神灵者,正如《左氏传》所云晋侯梦二竖,居膏之上肓之下,药所不能攻,针所不能达,使良医无能为力也。但病者身形虽如微和,其脉必见微数。微数者,肺阴亏而水之上源不足以溉五脏而濡百脉,五脏热郁而经脉俱燥也。故此证但补肺阴而诸恙不治当愈,譬之发电总机一开,而万灯齐明,万机齐动,所谓伏其所主也。此证或未病而见者,肺阴先虚也;或既病而见者,肺阴因病而虚也;或二十日、一月后见者,则药误也。所以致此病者不同,故治法亦略有差别。此证大抵出于失志怀忧之人,平时本郁郁不乐,以致此病一发,行住坐卧饮食不能自主,若有鬼物驱遣之者,口中喃喃,时欲速死,又如前生怨鬼索命。世无良医,无怪乡愚病此。召五通而女巫读学堂之国语,设醮坛而道士擅司令之淫威,未收愈疾之益,固已室如悬磬矣,哀哉!

原文

百合病,发汗后者,百合知母汤主之。

百合知母汤方

百合七枚(擘),知母三两。

上先以水洗百合,渍一宿当白沫出,去其水,别以泉水二升,煎取一升,去滓;别以泉水二升煎知母,取一升,后合煎一升五合,分温再服。

原文

百合病,下之后者,百合滑石代赭汤主之。

百合滑石代赭汤方

百合七枚(擘),滑石三两(碎,绵裹),代赭石如弹丸大一枚(碎,绵裹)。

上先煎百合如前法,别以泉水二升,煎滑石、代赭取一升,去滓后合和重煎,取一升五合,分温再服。

原文

百合病,吐之后者,百合鸡子汤主之。

百合鸡子汤方

百合七枚(擘),鸡子黄一枚。

上先煎百合好前法,内鸡子黄搅匀,煎五分温服。

原文

百合病,不经吐下发汗,病形如初者,百合地黄汤主之。

百合地黄汤方

百合七枚(擘),生地黄汁一升

上先煎百合如前法,内地黄汁,煎取一升五合,分温再服。中病勿更服,大便当如漆。

太阳寒水,由三焦下达膀胱为溺,由肾阳蒸化膀胱,外出皮毛为汗,故溺与汗为一源。寒水下陷,轻则为蓄水,重则为蓄血。汗之由肺出皮毛者,属水分,由脾出肌腠者,属血分,故血与汗为同体。营为血之精,行于脉中;卫为水之精,行于脉外,人一身之水,藉血热而化气,故肌腠孙络温而后皮毛固,一身之血,得水液而平燥,故三焦水道通,而后血海濡。今以方治为标准,可知病之轻重,汗伤肺阴者,治以百合知母汤,但滋肺阴已足;下后水液下出大肠,由腑病累及脏阴,湿热逗留为病,则治以百合滑石代赭汤;吐后液亏,阳气上冒,累及主脉之心脏而怔忡不宁,或至不能卧寐,则治以百合鸡子黄汤,此其易知者也。惟不经吐下发汗,而见百脉俱病,自来注家未有知其病由者。陈修园知其病在太阳,不能从伤寒“太阳篇”悟到太阳之变证;黄坤载识为瘀浊在里,不能定瘀浊之名。识病而不能彻底,非所以教初学也。予以为此证直可决为太阳标热内陷,蒸成败血之证,故方治用百合七枚以清肺,用生地黄汁以清血热(一升约今一大碗,须鲜生地半斤许),血热得生地黄汁清润,则太阳标热除;败血以浸润而当下,观其分温再服,大便如漆,可为明证矣(按:肠中本无血,惟热郁蒸腐阴络,乃有之,此亦利下脓血之类,观于病蓄血者,大便必黑,于此证当可了解)。

原文

百合病,一月不解,变成渴者,百合洗方主之。

百合洗方

百合一升,以水一斗,渍之一宿,以洗身,洗已食煮饼,勿以咸豉也。

病至一月不解,则肺阴伤于里而皮毛不泽,脾阳停于里而津液不生,内外俱燥,遂病渴饮。此非水气停蓄,阻隔阴液而不能上承,不当用猪苓、五苓之方治治之。仲师主以百合洗方,洗已食以不用咸豉之蒸饼,其意与服桂枝汤后之啜热粥略同。盖食入于胃,营气方能外达,与在表之卫气相接,然后在表之药力乃得由皮毛吸入肺脏,而燥热以除,所谓营卫和则愈也。其不用咸豉,以百脉既病,不当走血故也。

原文

百合病,渴不解者,瓜蒌牡蛎散主之。

瓜蒌牡蛎散方

瓜蒌根,牡蛎(熬)等分

上为细末,饮服方寸匕,日三服。

百合洗方所以润肺主之皮毛,以肺脏张翕之气原自与皮毛之张翕相应,易于传达。譬之百川赴海,一区所受,万派同归。又惧其未也,更食煮饼以助脾阳,使里气外出,引药力内渍肺脏,而其渴当瘥。其不瘥者,必浮阳上升,肺脏之受灼特甚也。瓜蒌根清润生津,能除肺胃燥热而濡筋脉,观柔痉用瓜蒌桂枝汤可知;牡蛎能降上出之浮阳,观伤寒柴胡龙牡救逆汤可知。合二叶以为方治,既降浮阳,又增肺液,渴有不差者乎?然必杵以为散者,则以病久正气不支,药当渐进也。试观久饥之人,骤然饱食则死,徐饮米汤则生,可以知用药之缓急矣。

原文

百合病,变发热者,百合滑石散主之。

百合滑石散方

百合一两(炙),滑石三两。

上二味为散,饮服方寸匕,日三服,当微利者止服,热则除。

人体之腑脏,清阳内涵则凉,浊阴内蕴则热。伤寒传阳明,由于胃浊失降,其明证也。百合病内脏虽燥,其初固无表热,变热者,久郁而生热也。此证阳气与阴液俱虚,肠胃初无宿食,欲去郁热,三承气汤俱非所宜,白虎、竹叶石膏虽能清热,而不能疏其瘀滞,仲师立方,用百合滑石散,滑石剂量三倍于百合,百合以润燥,滑石以清热,石质重滞,取其引热下行,但使服后微利,其热当除。所以用散者,亦因病久正虚,不宜汤剂也。

原文

百合病,见于阴者,以阳法救之;见于阳者,以阴法救之。见阳攻阴,复发其汗,此为逆;见阴攻阳,乃复下之,此亦为逆。

见于阳者,以阴法救之,盖统上七节言之。水液不足,卫阳大伤,故曰见于阳。养阴泄热,故曰以阴法救之。百合病为似病非病之证,所谓见于阴者,以阳法救之,本篇既不列病状,又无方治,读《金匮》者,不无疑窦,不知肺阴既伤,阳气外浮,故用百合养其肺阴;若营阴不达,当以扶助脾阳主治,即不当用百合,且不得谓之百合病矣,岂能更列于本篇乎?按“太阳篇”云:病人脏无他病,时发热自汗出而不愈者,此卫气不和也,先其时发汗则愈,宜桂枝汤。此证卫强营弱,营为阴,故曰见于阴。桂枝汤能振脾阳,故曰以阳法救之。若夫阳浮于外,复发汗以戕里阴,阳乃无所制,阴盛于里,复下之以伤中阳,阴乃浸成寒中,故皆为逆也。

原文

狐惑之为病,状如伤寒,默默欲眠,目不得闭,卧起不安,蚀于喉为惑,蚀于阴为狐。不欲饮食,恶闻食臭,其面目乍赤乍黑乍白,蚀于上部则声嗄,甘草泻心汤方之;蚀于下部则咽干,苦参汤洗之;蚀于肛者,雄黄熏之。

甘草泻心汤方

甘草四两(炙),黄芩、干姜、人参各三两,半夏半升,黄连一两,大枣十二枚。

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在煎,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

苦参汤方

苦参一升,以水一斗,煎取七升,去滓熏洗,日三。

雄黄熏法

雄黄一叶为末,筒瓦二枚合之,烧,向肛熏之。

狐,淫兽也,《诗》有狐绥绥,为寡妇欲嫁鳏夫而作。《左氏春秋》秦人卜与晋战,其繇曰:千乘三去,三去之余,获其雄狐。占之曰:夫狐蛊,必其君也。盖晋惠公蒸于贾君,有人欲而无天理,故秦人以狐名之,此可证狐为淫病矣。又“晋候有疾篇”有晦淫惑疾之文。下文申之曰:夫女,阳物而晦时,淫则有内热惑蛊之疾。内热为女劳疸,惑蛊为二证,惑即本篇虫蚀之证;蛊则聚毒虫于瓮,令自相食,或用虾蟆,或用蜈蚣,最后存其一,即为蛊。广妇与江南人淫,于其人之将行,以蛊灰暗投饮食中,约期不至,即毒发而死。《左氏传》以三证并称,又可证惑为淫病矣。以理断之,直今之梅毒耳。盖阴阳二电以摩擦生火,重之以秽浊虫生,遂成腐烂,蚀于喉为惑,蚀于阴为狐,不过强分病名,而其实则一。按:此证先蚀于阴,阴蚀已,则余毒上攻而蚀于喉,并有蚀于鼻者,俗谓之开天窗。譬之郁伏之火,冒屋而出也。鼻烂尽,其人可以不死,蚀于上部则声嗄,会厌穿也;蚀于下部则咽干,火炎上也。惟蚀于肛者甚少,或者其娈娈(luán)意为“美好貌” 童欤,世所称龙阳毒,盖即指此。所以状如伤寒者,以头痛言也,毒发于宗筋,则其热上冲于脑而头痛,俗谓之杨梅风,宜水磨羚羊角以抑之;所以默默欲眠,起则颠眩者,小便数而痛剧也(或用车前草汁,饮之间有小效);所以目不得闭,卧起不安者,昼夜剧痛,欲卧而不得也。所以不欲饮食,恶闻食臭者,小便结于前,故不欲饮;大便闭于后,故不欲食;浊阴不降,中气顿滞,故恶闻食臭。热毒攻于上,故面目乍赤;脓血成于下,故面目乍黑;营气既脱,加以剧痛,故面目乍白。以仲师方治考之,狐惑之为虫病,灼然无可疑者。苦参汤洗阴蚀,则以苦参味性寒,兼有杀虫功用也。雄黄末熏肛蚀,亦以雄黄功用去毒而兼能杀虫也。然则蚀于上者,何不用杀虫之品?曰:病起于下,虫即在下,蚀于喉,不过毒热上攻耳(此与厥阴证之口伤烂赤同)。故重用解毒之甘草为君,半夏、黄连以降之,黄芩以清之;恐其败胃也,干姜以温之,人参、大枣以补之。其不用杀虫之药者,口中固无虫也。陈修园不知此证之为梅毒,乃至欲借用乌梅丸,夫证见乌梅丸能愈梅毒者乎?亦可笑已。

原文

病者脉数,无热微烦,默默但欲卧,汗出。初得之三四日,目赤如鸠眼;七八日,目四眦黑。若能食者,脓已成也,赤豆当归散主之。

赤豆当归散方

赤小豆三升(浸令芽出曝干),当归十两。

上二味,杵为散,浆水服方寸匕,日三服。

文曰:脉数,无热,微烦,但欲卧,汗出。夫无热脉数,此为肠中有痈,自汗出为脓未成,肠痈条下已历历言之。惟痈将成之状,疮痈篇初无明文,此云初得之三四日,目赤如鸠眼,内热蕴蒸之象也。又云七八日,目四眦皆黑,若能食者,脓已成也。目四眦皆黑,为内痈已腐,而败血之色外见,此当是“疮痈篇”诸痈肿节后脱文,传写者误录于此。赤豆当归散治肠中所下之近血,则此条当为肠痈正治。妇人腹中痛用当归散,亦以其病在大肠而用之,可见本条与“狐惑篇”阴阳毒绝不相干,特标出之,以正历来注之失。

原文

阳毒之为病,面赤,斑斑如锦纹,咽喉痛,吐脓血,五日可治,七日不可治,升麻鳖甲汤主之。

阴毒之为病,面目青,身痛如被杖,咽喉痛,五日可治,七日不可治,升麻鳖甲汤去雄黄蜀椒主之。

升麻鳖甲汤方

鳖甲手指大一片(炙),雄黄半两(研),升麻、当归、甘草各二两,蜀椒一两(炒去汁)。

上六味,以水四升,煮取一升,顿服之,老小再服,取汗。《肘后》《千金方》阳毒用升麻汤,无鳖甲有桂;阴毒用甘草汤,无雄黄。

邪中之人,血热炽盛为阳,血寒凝涩为阴,此不难意会者也。然则阴阳毒二证虽未之见,直可援症状而决之。阳毒为阳盛之证,热郁于上,故面赤斑斑如锦纹;热伤肺胃,故吐脓血。阳毒为凝寒之证,血凝而见死血之色,故面目青;血凝于肌肉,故身痛如被杖。二证皆咽痛者,阳热熏灼故痛,阴寒凝阻亦痛,咽痛同而所以为咽痛者不同。以方治论,则阳毒有虫,阴毒无虫,譬之天时暴热则䗪虫咸仰,天时暴寒,则䗪虫咸俯。盖不独阳毒方治有杀虫之川椒、雄黄,而阴毒无之,为信而有征也。方中升麻,近人多以为升提之品,在《本经》则主解百毒,甘草亦解毒,则此二味实为二证主要。鳖甲善攻,当归和血,此与痈毒用炙甲片同,一以破其血热,一以攻其死血也。又按:《千金方》阳毒升麻汤无鳖甲有桂,阴毒甘草汤无雄黄,以后文“水四升,煮取一升,顿服取汗”观之,似升麻鳖甲汤中原有桂枝,后人传写伪脱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