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经水不利下，抵当汤主之。亦治男子膀胱满急有瘀血者。

　　胡希恕：

　　“妇人经水不利下，抵当汤主之。​”这个“不利下”​，不是月经不调，这是经闭，经闭不利下，就是用其他的药也不下。这个临床上也常有，我们这两天临床上遇着一个精神病人，例假啊，就得吃抵当汤才下。这个病人是樊老师介绍给我的，上周我给她吃了抵当汤，她下了挺大块儿(的瘀血)很多很多，现在她这个精神大致是好了。​(以前)她拿斧子砍人，在精神病院治疗很长时间，现在这个人挺好。我用其他的祛瘀药都不行，她例假就是不见(来)​，用抵当汤是真有力量，我就用这个方子，但是我还加芒硝了，因为她这个大便特别干，人也癫狂。

　　所以调经啊，温经汤以下这些方子都是调经的，漏下不止用胶艾汤，生产之后有水有血你该攻也得攻，结在血室用大黄甘遂汤;如果是经闭，那就不是一个调理例假的问题了，这得攻了，该用抵当汤的就用抵当汤。抵当汤讲得很多了，水蛭、虻虫这类的祛瘀药，就是瘀血非常顽固陈久，那你非用这类药不能祛瘀，䗪虫跟这都差不多，这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食血的虫子都能祛瘀，这在祛瘀药里头是(药效)最重的药了。

　　倪海厦：

　　『妇人经水不利下』，月经不能够顺利排出来，『抵当汤主之。』 抵当汤用的时候要注意，不要看到女子月经不来就开抵当汤，一定要有几种症状同时出现再用它。第一个，小便自利。就是小便很正常， 代表病在血分，不在气分。第二个，大便黑。病人大便是黑色的，代 表血结在里面。一般病人体内有瘀血时，大便就会变成黑色的。第三 个，病人一定会有发狂、善忘的现象。记性不太好，因为血液循环系 统不好，有瘀血淤在身体里面的时候病人就会善忘。第四个，一定会 有少腹结痛。因为有瘀血结在子宫里面，所以少腹会结痛，而且是剧 痛，通常痛在左少腹下方近冲门穴这一带，触诊时可以感觉到有绷得 很紧的一硬块顶在这里。前面有跟诸位介绍过抵当汤，有的孕妇在怀 孕的同时里面的子宫瘤也跟著长大，轻的话就用桃核承气汤，重的话 就用抵当汤，攻下后瘤会去掉，小孩子就会长大了。 抵当汤专门用在有里实症，瘀血集结在少腹里用的。所以如果是 血虚掉、血寒掉，我们要靠温经汤。如果是血实的痛，我们要靠抵当 汤来攻瘀，不要弄错。

　　讲课实录：

　　这个抵当汤，我们过去有介绍过，抵当汤就是“didang”，只此处方，没有其他的方子可以改变它。这种呢，就是血，没有水，没有水啊，纯是血郁在子宫，哦，哦，血结在子宫里面，哦，那女人的经水不利啊，排不下来，这是实证。老师你怎么知道她血结在子宫呢?我们有四大症状：(第一)小便通利，如果下焦很痛，病人小便不利，代表血结在膀胱里面，这是桃核承气汤证，桃核承气汤大家都知道是小承气汤加了桂枝跟桃仁，哦，那这个病人小便很利啊，代表膀胱里面没有结血，肚子胀痛，对不对，我们询问完了小便好不好?小便很好，代表膀胱没有问题。那你怎么知道，老师她有瘀血在里面呢?大便颜色是黑的(第二)，病人都有瘀血，所以你问他，大便什么颜色?黑的，瘀血。第三个，身体里面有瘀血的时候，常常会发狂，哦，善忘，哦，你看那个人发狂并不见得是发狂奔走拿刀砍人啊，而是容易发脾气，然后或者走到沃尔玛买shop，买东西的时候，到了门口突然忘了来干嘛，打电话给老婆：嘿，honey啊，我来这边干嘛?这种都是有瘀血，哦，第四个呢，就是这个少腹痛，少腹疼痛得很厉害，这个呢都是子宫里面有瘀血的主要症状：结痛。当你有结痛的时候，这种是实证，里面瘀血块，这种都是固定一点的痛，而且是24小时的痛。

　　啊，抵当汤，诸位呢，那我们讲伤寒论的时候有讲过，水蛭和虻虫如何取得。那，这个，以后我们这样子，我帮你找来虻虫和水蛭你可以放心的用。他们现在管你什么抓来就行，我们的虻虫呢要牛虻，牛圈里的虻才行，现在他们拿来粪坑里面的虻，大陆到处都是很烂的那个粪坑，很脏，所以你们不要去，我去就好了，那我去把那个牛虻抓起来，我可以用金钱买通啊，钱可以买通一切。对啊，这种不然你怎么办?没有时间去抓嘛，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去跑到牛圈里面去抓虻虫，回来叮得满身。给他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叫他们去抓，哦，那这个药很好用，这种都是一剂就知，一剂就好。

　　那如果说，如果瘀血块堵在子宫里面，你如果说，老师你说我去开刀，开刀不行啊，因为开完刀以后伤口会造成更多的瘀血，除了伤口造成更多的瘀血以外，伤口愈合的时候还有scartissue，就是所谓的结缔组织在里面，造成更多的阻碍在里面，对不对?所以，所以如果没有大问题最好是不要动它，哦，所以美国人有一句话，我常常嘲笑美国人，哦，所以你要进入国外开，不管你到哪里开业，一定要了解当地的文化，因为你是个好医生，我不是个好医生，但是我常常再看他们讲什么，哦，那美国人有一句话，很oldfashion的一个词，俗话叫做：Ifitisnotbroken，don’tfix，就是你没有破裂、断裂的时候，不要去修理它，这每一个老美都知道，那我就问他了，你膝盖开刀干嘛?哦，西医说我有风湿，你有没有膝盖断掉?没有。没有断掉你为什么开?讲不出来了。我说，你们美国人说的，不是Confucius，不是孔子说的，哦，讲完他没话讲，这个倪海厦很厉害啊，哦，我常常这样跟他讲。还有个太太来跟我说，赶快告诉我，倪大夫，我要去Mammograph，每年年度检查Mammograph就是乳房那个摄影哦，你认为我要不要去?那个很痛啊，我说：Ifitisnotbroken，don’tfix，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干了。都是用他们的话来说服他们，是最好的语言，以后我讲案例给你们听就知道了，哦，那这个处方(抵当汤)过去我们伤寒论介绍过，所以大家回头可以看伤寒论。

　　连建伟：

　　因为抵当汤是破瘀的处方,我有一次在黑板上给大家写过“将军带领海陆空去抵当敌人”​。​“将军”,就是大黄;“带领海陆空”,指水里是水蛭;陆地上是桃仁;空中飞的是虻虫。能抵当瘀血,说明瘀血很严重,所以要采用抵当汤。应该还有少腹硬满急痛,小便自利,脉沉而涩等症状,《金匮》书里比较简单,只有“妇人经水不利下”​。按照《伤寒论》,应该有少腹硬满急痛,小便自利。小便自利跟小便不利相对照,小便自利是蓄血而不是蓄水。脉沉而涩,脉沉,病在里;脉涩,说明瘀阻,血脉不通。可以用抵当汤攻逐瘀血,抵当汤攻逐瘀血的作用比较强烈,但这种处方,如果用得好,确实能起死回生;但用不好,当然也会伤身体,不容易掌握。这种药要有临床经验的医生才能用得好。下面我来介绍一个病案,出自《经方实验录》,是曹颖甫写的。曹颖甫先生是一个相当有经验的医生,他看一位周姓少女,年约十八、九,月经三个月没有来。面色痿黄,少腹微胀,好像是干血痨初起,所以叫她吞服大黄䗪虫丸,每天三次,每次三钱,一般来说服药一个月可以痊愈。但后来这个病人不来了，曹氏以为她可能病好了,也就没去管她。后来一位中年妇人扶一女子来看病，再看这个女孩子,面颊以下几乎瘦得不像人样了,背驼腹胀,两只手自按腹部，呻吟不绝。曹颖甫先生很奇怪,问她病已到这么厉害,干吗不早治呢?中年妇人哭了,她说:“这是我的女儿,三个月以前已找先生看过了,先生叫她服丸药但是没有用,腹胀更加严重了,四肢一天比一天瘦削,背上的骨头都突出了,月经还是不来,故再来求先生诊治。​”曹先生听了之后,后悔前次的药用得不对，但她病已经非常严重了,不能不尽心的给她治,再看她的病状,仅存皮包骨头，少腹又胀又硬,重按胀硬更加厉害。所以曹氏认为此属瘀血内结,不攻其瘀，这病怎么能除?但又怕她元气伤了,不任攻下,补又恋邪,更加不可,于是决定用抵当汤。所以曹先生还是有水平呀。他用虻虫一钱、水蛭一钱、大黄五钱、桃仁五粒,叫少女先吃一服药。到明天母女又都一起来,知道这少女下黑色的瘀血很多,胀减了,痛止了,但是脉很虚。曹氏考虑不宜再下了,瘀血已经下来了,就改用生地、黄芪、当归、党参、川芎、陈皮、白芍、茺蔚子。这个处方就是四物汤,生地、白芍、当归、川芎,可以补血活血;再加黄芪、党参,补气以助推动血行;再加陈皮理气;茺蔚子即益母草的子,功专活血,使瘀血能排出体外。吃了，以后,后来也不再来看了。一直过了六年之后,曹氏在路上碰到这个少女已经生了儿子,儿子也已经四、五岁了。说明病好了,嫁人了,嫁人也能生孩子了。因为曹颖甫先生是清末民初的名医,那个时代结婚都早,少女十八、九岁看的"病,病好了,二十岁结婚,过了六年碰到,孩子四、五岁了。少女虽然很消瘦,但是“大实有羸状”,病还是个实证,所以还是用抵当汤给她治,对证了,就血脉通了。所以中医治病关键在对证,对证了方药真有效,就怕不对证,不对证用药就无效,所以辨证相当重要。曹颖甫也是费了苦功,考虑是有瘀血,要攻瘀，但又考虑到元气伤了,是不是要先补呢?又考虑到补能恋邪,又是不能补,还是要攻。说明做医生很不容易,确实费尽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