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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三虎:经方思维讲演

出自当代王三虎相关的经方为《瓜蒌薤白半夏汤

今天,我将从四个方面论述了经方思维在临床上的应用。

        经方的源头是《汤液经》

      经方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而是中医学术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我们现在所谓的经方,就是指的张仲景《伤寒论》、《金匮要略》这两本书的方剂,组方严谨、用药精炼、针对性强,规范、好学、好用,容易取得效果。而《伤寒论》《金匮要略》中一共265首方剂,它应该是东汉以前中医学术的精华。不是张仲景一个人组建的,而是张仲景在《内经·热论》六经分证的基础上,面对新兴的伤寒这种传染病,挺身而出,勇于实践,慎重创新,反复完善,精彩论述的结果。他以前的《内经》就没有经方这样,让人容易背。现在说背《伤寒论》背《金匮要略》,很少有人说背《内经》,尽管也有人会背《内经》,但很少应用,为什么?《内经》是战国到汉代逐步形成的一个经典著书,但是它也有它的局限性,就是五行学说转来转去,同时他可能过于理论化,当然这就是另一方面,所以说背上也不一定能用。而《伤寒杂病论》的方剂、理法方药一线贯穿。经方就成为理法方药的关键环节。张仲景就是在把前人积累起来的这些方剂,经过自己的实践,用说实话、说白话,直来直去,简明扼要地表述出来。究其直接源头,是他在《汤液经》的基础上发挥的。晋代医家皇甫谧首先提出“仲景广汤液”,也就是说张仲景是在《汤液经》的基础上发挥的。

    《汤液经》作者是谁?伊尹。伊尹是商代三朝宰相,号称中国第一良相,名副其实。以前我们在这方面讲的少,只是说伊尹创汤液,神农尝百草,伏羲制九针。说汤液是熬药,熬药的煎煮方法。实际上汤液是指《汤液经》。因为伊尹本身出名的时候,就是从厨师开始的,而在哪里当厨师?就是从我们家乡陕西省合阳县走出去。我们家乡有伊尹坟、尹庄庙等等一系列遗迹,也有众多文献支持。那么,为什么伊尹能主编《汤液经》?这就像神农尝百草一样,有人认为是一种传说。我说我们要透过传说,看这种传说中的合理内核。在原始社会能当领袖的人就是能人,啥都能懂,像百科全书,也有天然负有保证氏族健康的这种社会责任。伊尹就是宰相,他有行政权力,他有高瞻的眼光,他有保护人民健康的这种职责,可以说他就是总理兼卫生部长,所以他才有可能把当时的医家组织起来编写医学书籍《汤液经》。

      这是我说的今天的第一个问题,《汤液经》是经方的源头。千万年积累,终成经典。《伤寒杂病论》以此为基础,故能根深叶茂,代有发展。

      辨病用方是经方思维。

      我们现在把辨证论治强调到无以复加的高度。但经方应用常常是辨病论治,并不完全强调辨证。问题是强调辨证不一定能解决问题。你比如说,疟疾在张仲景也缺乏经验,讲的很简单,为什么?他知道在这方面经验不足,讲那么多干啥?等到 1970年以后,青蒿素出来了,青蒿素治疟疾还要辨证吗?许多疾病,不是寒者热之,热者寒之,虚则补之,实则泻之能解决的。有人说辨证论治是张仲景开始的,是吗?辨证论治是任应秋说的,大约就是七八十年前的,为什么当时能出现辨证论治这个词,并且深入人心,一呼百应?是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中国大方向是学苏联的,唯物辩证法、哲学大行其道,中医界顺应潮流。找根据说辨证论治是张仲景最先开始的。事实上在《伤寒论》第16条说过“太阳病三日,已发汗,若吐、若下、若温针,仍不解者,此为坏病。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这是治坏了,没办法,不得不随证治之。是不是在这个意义上讲,太阳病咋治,阳明病咋治,少阳病咋治,根本不是说是过分强调辨证,而是强调辨病。辨病是关键,而辨证证常常是不得已而为之。

      所以辨病是一个战略问题,辨证是一个具体问题,战术问题。辨病解决疾病的主要矛盾,辨证解决疾病的次要矛盾和疾病在发展过程中,不同阶段以及不同人的一种特殊性。这就像价格和价值一样,虽然价格和价值不一定都相同,但是价格的波动总是围绕着价值上下波动。张仲景更多的是强调太阳病、阳明病、少阳病、太阴病、厥阴病,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肠痈病,痉湿暍病,百合狐惑阴阳毒病,胸痹心痛短气病,是不是这样呢?在辨病条件下就知道这个病用什么方子?胸痹心痛病,瓜蒌薤白半夏汤,不就很有用吗。

      我个人这么多年,从伤寒专业研究生到晋升教授的1998年开始从事中医肿瘤,走出了一条经方抗癌的路。特别强调辨病论治。有啥病就有啥主方,而不太强调辨证论治。当然这有个前提,就是谁让我是专科医生呢,谁让现代医学发展这么迅猛,把肿瘤的诊断明确呢。肺癌,肝癌、肾癌、胃癌、大肠癌,都有基本方。比如说我发现肺癌就是肺痿,射干麻黄汤、麦门冬汤、葶苈大枣泻肺汤、小青龙加石膏汤,这么多方子被我激活了,所以我用起来得心应手。我用麻黄升麻汤这个被大家冷落了的,看起来繁杂不经的方子治喉癌,有和我提出的寒热胶结致癌论、燥湿相混致癌论一致的前提,更主要的是,麻黄升麻汤证张仲景原话是“咽喉不利,吐脓血,泄利不止者,为难治。”咽喉不利,吐脓血,不是喉癌吗?有了麻黄升麻汤,我就有了自信,喉癌就有了主方和疗效。

      再比如说,我说肠痈,那就是大肠癌。大家说肠痈不是阑尾炎吗?大黄牡丹汤治阑尾炎,是张仲景治肠痈的方剂。我问谁给你说的,老师说的。老师看过几个肿瘤呢?教《金匮要略》的老师在肿瘤科上班吗?作为肿瘤科医师,经验使我认为大肠癌可以从肠痈论治,为什么?因为张仲景一开始就说“肠痈之为病,”你注意“之为病”这三个字是不是听起来有点耳熟?《伤寒论》的第一句话就是“太阳之为病,”《伤寒论》一共讲了七八个“之为病”,《金匮要略》讲了十来个“之为病”,那些“之为病”可不是经常用的,但是几乎没有人解释什么叫“之为病”,我问太阳之为病就太阳病吗?“之为病”啥意思?自问自答吧,就是拉开架势讲话的意思。肠痈这个病啊,说来话长,你可不要当成阑尾炎。第二,接下来的症状是“其身甲错。”试问肌肤甲错你觉得它是阑尾炎?阑尾炎有必要这样讲吗?用的啥方子?薏苡附子败酱散,难道是治阑尾炎的?不是,就是大肠癌。所以薏苡附子败酱散。薏苡仁,现在把薏苡仁的油提取出来,制成康莱特注射剂,广义的静脉注射抗癌药。为什么?它既能利湿,又能滋阴,适应燥湿相混这一种复杂的病机。那么败酱草寒,附子热,寒热并用适用于寒热胶结这种癌症的病机。大黄牡丹汤,那就是以大便不通为主用的,如果是中期的舌红苔少、干裂,标志着大肠湿热成毒与阴液亏损并见,三物黄芩汤是主方。就是辨病条件下的辨证。没有辨病的前提,我们的辨证论治就是随意加药,怎么能用的那么准。再比如肺癌,“咳而脉浮者,厚朴麻黄汤主之”要叫我说这就是肺癌早期。多见于现在的肺结节,“脉沉者,泽漆汤主之”那就是肺癌有胸水了,所以泽漆汤是主方,用泽漆三斤利水。

      抓主症是经方思维。

      说实话,我也是院校毕业的,《中医内科学》当年的教材我几乎能背过,你说哪一页哪一条就能背。临床以后越来越发现用在临床不行,这个教材是编出来,想当然。《温病学》最为突出。我们陕西中医学院第一届硕士生,早都国内外出名的大家姜良铎教授,他硕士学位论文是对以前1万多首温病医案的整理分析,结果发现我们现在的温病学教材中间许多证型和方剂以前没有这样用过,那怎么出来的?想当然呗,除了卫气营血,三焦,还用寒热虚实、阴阳表里、五脏六腑推理。肝热、心热、肺热、肾热,是不是肾虚、肝虚、脾虚、胃虚,老在这脏腑上闹事,这个确实是严重地束缚了中医学术发展。而在实际临床诊疗过程中,为什么老医生看一眼就够了?这就是常常能抓住一个疾病的主要点,或者是最具有真正价值的部分,而脉象是不是符合教材?我看不一定。舌苔要符合,脉象要符合,不符合这块怎么辨呢?我们现在在病房还不就是这样的,说风寒感冒依旧是那么简单的脉浮紧,我看不一定。

      事实上经方的应用是主症思维。主症就是辨病要点,用方着眼点。比如说肌肤甲错、两目暗黑,大黄蛰虫丸主之。佳木斯市的副市长,熊猫眼多年找我,我说行了,不用开处方了,大黄蛰虫丸吃三个月。结果很满意。渭南一个人,肚子胀常年治不好,一看两目乃至面黑,肚子胀就是腹满,加上口舌干燥,大黄蛰虫丸证也。结果过了几个月来,这个患者来说,当晚吃了大黄蛰虫丸就腹不满。这就叫抓主症。刘渡舟教授伤寒大家,他就强调中医临床是要抓主症,经方应用就是要抓主症。我是亦步亦趋。比如说“脚肿如脱”的桂枝芍药知母汤证,脚肿如脱,脚肿就是一个主症。渭南中医学校的同学的岳父发烧两个月治不好,他就把人推到我门诊来,我一看是推进来的,两个腿是红肿红肿的,桂枝芍药知母汤。结果不仅消肿很快,发热也随之而退,次年复发,用此方仍有效。经方就是这,常常抓住一点就够了。经方思维是不是?

      再比如说胸痹心痛篇,胸痹心痛短气病篇,对不对?这个大家都熟悉,瓜蒌薤白半夏汤证,但是我们就不熟悉乌头赤石脂丸,乌头赤石脂丸谁用过?乌头附子本是同根生,都是一个病讲的方子,你为什么不用?为什么?主症不同,胸痛彻背对瓜蒌薤白半夏汤,那乌头赤石脂丸呢?“胸痛彻背、背痛彻心者,乌头赤石脂丸主之”,但是搞不清猫叫咪干啥,胸痛彻背怎么还背痛彻心呢,恰恰是这种重复就有意义,这就是辨症的要点,为什么?风啊?不静啊,部位不定啊,恰恰支持风邪入深。因为乌头赤石脂丸中间的花椒,就是祛风止痛药,赤石脂就是陈修园讲的祛风时“填空窍,金匮轨,”指的就是防风这个意思。风邪入里是从孔窍而入的,你填空窍了,封死了,外风就进不去不了。张仲景的侯氏黑散就这个意思,就有赤石脂。乌头赤石脂汤有赤石脂,非常有意思,这个病就想想现在什么病,大量的临床实践才有机会。西安有个中年妇女冠状动静脉瘘,表现就是胸痛彻背背痛彻心。中西医治疗无效,我用乌头赤石脂丸为汤,我一开始用量也小,乌头一克开始,三诊用了三克,结果好了。你看乌头不常用,赤石脂不常用,花椒也不知道在这里面干什么,这种抓住一点不计其余,抓主症的方法,常常是要举一反三,这就是抓住主症的经方思维。

      再比如说这个面赤斑斑如锦纹,咽喉不利,唾脓血,是吧?阳毒之为病,阴毒之为病,阴阳毒这个病,我们大家熟悉吗?还有主方,我们不熟悉,我们不大用,为什么?就是条文吃不透,对方剂的主症吃不透。面赤斑斑,面红一块一块的,条状的行不行?颜色不是赤的,是黑的行不行?我们在临床上发现可以举一反三。

      白血病M3这个病我们很少见,因为用砒霜制剂治疗效果很好,找中医治疗的就少了。在深圳有个青年患这个病,砷制剂治疗有效。后来外周血基因突变数上升,又复发趋势。见我书上写过六神丸,六神丸中有雄黄,他吃上去后虽然上升但速度减缓,当上升到了确诊时的0.05,就去找我。我一下子就来兴趣了。因为我们对这个情况看的少,我就希望通过仔细的观察,把这个白血病M3的规律摸出来。结果他是有备而来的,他基本上完整的叙述了风邪入里成瘤说的一个过程。他就是药厂的研究人员,他当时是爱喝凉的,咽喉疼的时候为了要泻火,找出一种泻火的中成药,喝了几箱的,结果是不太疼了,哎!白血病产生了。

      咽喉疼,咽喉不利,这个白血病我们早就说过,骨髓的问题,所以骨髓这个病变张仲景留了个尾巴,在《伤寒论》第11条讲,热在皮肤,寒在骨髓,寒在皮肤,热在骨髓,这不是张仲景说的嘛,但是被误解成辨别寒热真假,有必要吗?难道不可以皮肤热、骨髓寒、骨髓热、皮肤寒吗?热就是热,寒就是寒,虚就是虚,实就是实,完全可以出现热在皮肤寒在骨髓,寒在皮肤,热在骨髓的病例。张仲景之所以这样能给大家举例子,意思就是说《伤寒论》就是我的原创,总论我讲了10条,最后我说一条,这种六经辨证的方法是适用大多数传染病的,但是到了骨髓里的疾病,如骨髓瘤、白血病等也有可能,这种病以后会有人细讲,这里就从略了。验证了我风邪通过扁桃体直入少阳再到骨髓的假设。用小续命汤升麻鳖甲汤。这个小伙子已经来了三四次,效果非常好,符合我的推断,就是说第三个经方思维的特点是抓主症,要举一反三,要比类取像。这个病例就是比类取像和抓住主症的结果。(补注:2025年7月24日患者经过半年治疗,外周血基因突变数0.0.1,皆大欢喜)

      我治疗荨麻疹,用啥?麻黄桂枝各半汤,因为张仲景说了,“身必痒,宜麻黄桂枝各半汤,”我治疗的多了,一个副市长是过敏性荨麻疹,只开了7付,两个月后,他说了不得了,我说咋了?他说不过敏了,我专门把那个香菜吃了也不过敏了,不出荨麻疹了。这个方加石膏治疗皮肤痒、荨麻疹取效快捷的例子太多了。

     合病合方多病多方是经方思维

      合病并病是张仲景首先提出的。但我们历代的病案合病并病很少。现在一体检或者住院,经常查出多种病。整体观念呢,不能一起治吗?张仲景痉病湿病并列,脖子硬,抽筋,多动,这就是痉病嘛。全国人民都知道我湿气重,但中医不理,不以为然。痉病湿病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可以单独出现,经常同时出现。

     百合病,其实是众多疾病的先期表现,或者说是在这一个阶段,很多病都有百合病。风邪从表入里,因为经过了腠理、皮肤、肌肉、筋然后到了血脉,然后到了骨髓对不对?这是一个正常的由浅入深的传播途径。风邪进入到血脉以后,导致人体血液分布的不均衡,所以说百脉一宗,悉致其病也,在这里有一句话,意欲食复不能食,饮食或有美时或有不用闻食臭时。也就这一句话让我脑洞大开,在流派工作室,深圳的西医妇科主任医师,妇科肿瘤找到我,问诊时无意中间说了一句话,“这病以前有那么两三个月吃啥都像吃土猪肉(那么香),”我说这就是百合病,是妇科肿瘤的初期表现。更主要的是百合地黄汤太好用,而且激发了我探讨的热情,为什么“饮食或有美时”胃供血过多了,机能亢进,吃嘛嘛香。风邪若把这有效的血液供到其他脏腑去了,则“或有不用闻食臭时”,不要说吃饭不行,某一种食物气味都闻不得。我们在临床上是不是见到有些人说,我闻不到啥气味,问不得某某气味,因为没有理论解释,我们中医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啊,是不是?

      经方帮助我举一反三,我的学生写日记,写我用百合地黄汤的经验,我点评的时候举了6个例子,比她写的正文还多,在我手机上记的,有的什么东西不能吃,有的吃什么都没有味,有的人吃饭有石灰味,有的有煤油味,六七个案例,都是用百合地黄汤喝一个月,第二个月来说消失的。伴有失眠呢,百合地黄汤证就有“欲卧不能卧”不是血少,是血液分配不均匀,不患寡而患不公。是不是以前我们就没有这样一个思路,血不养神就欲卧不能卧。治失眠,我用酸枣仁、柏子仁的机会比较少,一般来先问胃怎么样?六七成都是胃的毛病,胃不和则卧不安,半夏泻心汤。我将半夏泻心汤和百合地黄汤同时用的机会很多,合病合方。

      张仲景将“胸痹心痛短气病”、“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等放在一起,就有合病合方多病多方的意思。肺痈常见于肺癌伴发感染,麦门冬汤千金苇茎汤经常合用,确实有用。十年前我到乌鲁木齐市中医院讲学时治疗的一个肺癌术后患者,9个月后追到深圳,不仅肺癌没有复发,冠心病、高血压等也不用吃药了。这就是我用麦门冬汤、瓜蒌薤白半夏汤同用的结果。经方精炼,主症明确,年轻时一个方治一个病,老年医师,见识多,阅历广,用方准,可以也常常多病多方。现在网上吃瓜群众不问青红皂白,一概要求药少,是不对的。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面对多种疾病的老人,把握全局,明确主次,多方合用,才是治疗疑难病和肿瘤疾病的法宝。

(本文经周慧、沈嘉燕等秘传弟子根据录音整理,王三虎校订)

王三虎

王三虎,男,出生于1957年7月,医学博士,陕西省名中医、广西名中医。曾任第四军医大学教授,现为深圳宝安中医院特聘专家、西安市中医院首席中医肿瘤专家、淄博市特聘中医肿瘤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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